州桥街市已然恢复如初,加之到了夜市开市的时辰,街道两旁更是摊铺林立,商品琳琅,甚至比白日里还热闹许多。
街灯昏黄的烛火摇曳,青石板地面上也泛着微光。
赵小宸只在每岁上元节灯会时,与先帝同登宣德门城楼远眺过汴京夜景,又何尝像现下这般亲眼目睹夜市的繁闹。
他见甚都稀奇不已,只也不会开口让薛碧微买,而是眼睛一愣不愣的盯着某个物件儿看,目光里尽是流连不舍。
薛碧微见此,自然依他的心意。没多会儿,他左手举着糖人和动物纸扎,右手抱着热乎的糖炒板栗,一脸惬意。
“微姐儿,”赵西瑶还记着秦谡呢,她绕有兴趣的问,“你表兄是何方人士?长得这般俊俏定然定亲了罢?”大殷律法虽命令规定男女成婚的年纪不得小于十七岁,但不少人家都喜提早定亲,待年岁已至,再行婚仪。
薛碧微还未搭答话,只听祁徽嗤声道:“眼皮子愣的浅,小爷我整日在你跟前晃悠,旁人竟还入得了你的眼?”
“呵,”赵西瑶道,“你休要自视甚高,京中这群世家子弟,属你最形貌不堪,祝七郎都比你好看上百倍!”
祝南虞闻言,连忙摆手,“你二人斗嘴,可不要将我攀扯进去。”他转而一笑道,“县主,你拿我与二郎作比,竟不知是在夸我还是贬我?”
赵西瑶嘻嘻笑道:“往时我与旁的小娘子为诸位宗室、世家子弟的声态形表依次做了对比并排序。”
“居首位的自然是陛下,虽说得见天颜的机会甚少,可他仍是我们心里神仙似的人物。至于七郎你嘛,”她说着掰着指头数了数,“七郎你在前十,第九还是第八来着,我却不记得了。”
“呵,”祁徽更是不齿,他自诩风流倜傥,怎会听信赵西瑶的胡说八道,“一家之言,不足为信。”
“你爱信不信!”
他们吵的厉害,薛碧微问了赵小宸的意见,开口道:“由我做东,咱们去樊楼吃羊肉锅子如何?今日又惊又吓的,可得好生犒劳一番。”每每她与赵西瑶他们相处时,都恍然有种仍在蜀中的错觉,轻松自在。
就是不知此前救了她和豚儿的人是谁,拔刀相助又不留姓名,汴京这座皇城也不似以前认为的那般冷冰冰嘛。
赵西瑶一听,也不跟祁徽车轱辘了,转身挽住薛碧微,迭声附和道:“好啊,任凭微姐儿安排。”
…
天时微亮,雾色蒙蒙。
赵宸夜里睡得不甚安稳,噩梦连连,他自知陷入梦魇,却脱身不得。眼前场景从先帝满面愁容的凄苦,转为天下战火四起、民不聊生的惨痛。
他不禁吓得冷汗涔涔,浸透衣背。
忽而只听一道空谷幽兰般清灵的女声在温柔的唤他“豚儿”,赵宸举目四望却不见人,彷徨无措间,陡然清醒。
蜡炬成灰,床帐昏暗,仍是在福宁宫中。
“来人。”赵宸哑着声音喊到。
守夜的小太监听得动静,撩开帷幔躬身走到龙榻近前,轻声问道:“陛下可是要起了?”
“嗯,朕要沐浴。”
小太监应声退出,很快苏禄钦领着一众端着洗漱用具的宫婢鱼贯而入,又各自散开。
苏禄钦上前将床幔挂起,扶着赵宸下榻。他见人面色发白,额头浮着不少汗珠,便问:“陛下昨夜魇着了?”
赵宸不愿提及,也就闭口未言。
沐浴过后,总算恢复了些精神,换上常服,赵宸又踱步到御书房看书习字,到辰时方才用膳,一切都依照着他惯常的作息。
“昭王叔近来表现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