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我走,是我们一道儿。”薛碧微以为赵宸担心他会被丢下,因而纠正道。
“为何?”平远候府虽不是甚好的居身之所,可这世道对于女子而言有家人庇护总是比孤身一人要强上许多,她既肩不能提,又手不能扛,到那时该如何生存?
薛碧微拈起白子,随意在棋盘上落下,神色懒懒道:“我这话只与你说,豚儿听后便烂在肚子里。侯府被圣上厌弃,日后恐难以翻身,而祖母、伯父定然不甘家族就此败落,他们又不是踏实持重之人,不择手段的达成目的也未尝不可能。”
“加之伯父被罢官如同雪上加霜,而用女儿、侄女做筹码去攀附权贵则是最快最有效的捷径。我于这府里与生人没差,若是不走,还不知会被卖到何处呢。”
往时赵宸只道薛碧微懒散,又不甚进取,如今看来她不愧为薛弘杰之女,既不以有傲人之貌而骄矜,也不似表现出的那般浑噩度日,反而有一股子通透的伶俐劲儿。
若是薛碧微知道赵宸此刻的想法,她定然捂嘴赧然一笑,不过是知道剧情罢了。
“你觉得自己会被送进宫?”赵宸试探道。
“我的小豚豚真是很聪明呢!”薛碧微捧着他的脸捏捏,“姐姐都怀疑你这脑瓜子里是否住了旁人的灵魂?”
赵宸闻言,心底一咯噔,很快胡诌了个故事,他奶声奶气道:“母亲提过,家中有位远亲的姑姑,当年也是为着家族荣耀不得已进宫为妃。”他说完,脑子里还直念叨,父皇在天有灵,可不要怪罪他!事有缓急,他这是迫不得已才暂时让父皇背了口黑锅。
薛碧微轻叹,“即便不是进宫,也可能是嫁给某个权臣的子侄罢。世道不公,使得女子的命运由男子左右,这是我万万不能接受的,因而非走不可。”
她的目光坚定,不带半分犹豫和迟疑。赵宸的心口一梗,像是卡了东西在喉头,不上不下,以致于他的声音都沉下来,“嫁给皇帝不好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荣。”
薛碧微轻笑,“有甚好的?便是皇后都得困守后宫,全无自由,还得忍受一茬一茬前仆后继的嫔妃。再者说,前些日子圣上下诏让昭王监国,他登基不过一年半载竟无力主持朝政,可见是个虚弱至极的病秧子。”
赵宸闻言不语,病秧子?薛六在背地里这般编排他,他记住了。
“而且我听五姐姐她们闲话,”薛碧微忽而神神秘秘的压低声音,“道是圣上甚少见不相干之人,因而我合理怀疑圣上形容不堪。我这么美,配他可不是糟蹋了?”
“唔,”赵小宸泪眼汪汪的捂住嘴,不可置信道,“姐姐,她竟这般看我!平日里还时常夸我可爱呢!怎的现今又说我又病又丑?”
赵宸没有搭理他,而是冷哼道,哦,朕貌若无盐。于是淡定的在他的清算名单上再记上一笔。
他掀了掀眼皮,缓声问:“你喜欢怎样的男子?祝南虞?”
“为何为以他举例?”薛碧微虽不解赵宸何意,却也认真思量道,“祝南虞相貌绝佳,性子与为人都很是可靠,倒也不失为佳婿人选…”
呵,当着朕的面侃侃而谈旁的男子,赵宸不怒反笑,在心里奋笔疾书的罗列她今晚的罪状。
“只我从未想过嫁人,即便祝南虞各方面都极为出众,与我也没甚干系。”薛碧微说完,发觉赵宸不再理会她,而是沉着眉眼又落下一枚黑棋。
她顺着他的动作看去,忽而发现自己的白棋已经被黑棋围堵得水泄不通,回天乏力,她大惊失色道,“豚儿!怎的半分退路也不给我留?!眼下才将将开局而已!”
“你的棋艺太差,让人难以忍受。”赵宸紧绷着一张小脸,漠然道。
薛碧微只觉耳旁冷风簌簌,心底发凉,脑子发懵,她居然被一个四岁小童无情鄙视了!视了!了!
…
第二日。
薛碧微仍旧是将赵宸送去鸿学馆后,才缓步进到太学,绕过影壁她就感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因眼下还未到上课的时辰,院子里四处都散着晨读的学子。只奇怪的是,在薛碧微从他们身旁经过时,他们无一例外的会用一种难以言喻,既掺杂了钦佩也混合着怀疑的目光打量她。
原本薛碧微在入学那几日,因同窗口耳相传之故,太学三舍都听说外舍的治学斋来了位妍丽无双的小娘子,其容貌甚至可以盖过以才貌冠盖京华的上舍生,陈玉娆。
为此,薛碧微还像玩杂耍的猴子似的被闻风而来的学子们围观了好些时候。
近来在学堂学政的干预下,大家不是有所收敛吗?怎的今日故态复萌,神情还这般诡异?薛碧微暗自琢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