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六点半,打完牌的周妈妈准时回到家里,正好在玄关处遇到刚结束会议匆匆赶回来的周爸爸,而杨祁臻正好做好晚饭。 “阿臻回来了?哎呀,你都不知道,小风做的饭菜太难吃了。”周妈妈这话说得…… 给杨祁臻打下手,正把菜端出来的周南风幽怨的看了眼自家妈妈,“妈,难吃你别吃啊。” “不要。你不做饭谁做饭?我们家就你妈妈一个女人,你不宠着你妈妈还想宠着谁?”周妈妈拒绝得干脆利落。 “小意啊。”周南风不假思索的话让周妈妈翻了个白眼,用既责怪又受伤的眼神看向周爸爸。 周爸爸无奈,把周妈妈推去厨房洗手,“小风不宠你不是还有我和榛子吗?你说是吧?榛子。” 正在解围裙的杨祁臻点了点头。 自家爸妈秀恩爱,必须给面子。 “也对。榛子现在都还没女朋友,也只能继续宠着妈妈了。” 做饭也中枪的杨祁臻:…… 饭毕,一家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周妈妈问杨祁臻:“阿臻,你现在有中意的女生吗?” “有。” “谁?” “你,贺伯母,还有小意。” 周妈妈眼里的小火苗扑哧一下,灭了,“哦,那你明天跟我去见见李阿姨吧。她女儿回国了。” 杨祁臻削苹果的手一顿,薄薄的一层苹果皮,断了。 相亲?! 他看向周南风,周南风立刻摇头否认,“哥,我可不知道妈给你相亲了。” “是妈下午和你李阿姨打牌,听你李阿姨说的。”周妈妈道:“妈妈看过李阿姨女儿的照片,端庄大方,也不像随便的女孩子。先去见见?” “妈,你最好看,其他人都不好看。” “你敢不敢摸着你的良心说这句话?”周妈妈皮笑肉不笑。 不敢。摸着良心对白茶说倒是可以。 杨祁臻心想。 见杨祁臻沉默的削着苹果,周妈妈又补充道:“而且你这情话零分,还没你爸说得好听,怪不得现在都还没找到女朋友。” 正在吃苹果的周爸爸老脸一红,继续默不作声的吃苹果。而杨祁臻却莫名的想起白茶从十三岁就开始选夫的事。 恐怕他这状况就是她这几年的状况吧? 小丫头怪不容易的,那就不怪她了好了。 “我还年轻。”杨祁臻无奈。 “所以你得趁着年轻早点找女朋友啊,不然将来老了谁要你?” 不,不要谁要我。我娶。 杨祁臻没敢把这句话说出来,转而道:“男人三十一枝花。在婚恋市场上,黄金单身汉很促销。” “但我怕你打折都没人要。”周妈妈一针见血,杨祁臻无话可说。 听这意思,这是打定主意要让他去见见了。 啧,相亲。 “一个小时。”杨祁臻道。 “不用一个小时。就见个面喝个咖啡。半岛咖啡店里的咖啡很好喝,因为没人陪,妈妈已经好久去那里喝咖啡了。那就明天去吧?怎么样?”周妈妈兴冲冲的计划着,顺便给李阿姨发微信询问她的意见。 杨祁臻面无表情,把削好的苹果放在水果盘里,又开始削第四个。 生活么,还是要继续的。 第二天,顶着烈日,母子俩在半岛咖啡店和李阿姨和她的女儿见面了。周南风和贺我意偷偷的在对街的肯德基里点了两杯冰镇可乐,正准备学柯南,想隔着一条街的距离远远观察,却被杨祁臻抬头间看似不经意的一眼给瞪了。 贺我意缩缩脖子,“二哥这也忒厉害了点。这都能发现?” 是因为你的目光太炽烈了。 周南风心想。 “二哥的相亲对象还挺漂亮的。最关键的是,她居然叫李常茹。啧……长安第一美人李常茹……哎,我感觉李姑娘对我二哥有意思。你看你看,她那表情……” 周南风看过去,凭他那飞行员的视力,自然看清了李姑娘的娇羞矜持。不过,看他哥那表情,肯定没戏。 至于周妈妈的态度……抱歉,她主要是来这里喝咖啡的。 而李阿姨这边,本来是抱着见一见面的心态来这里的。但架不住双方见了面后,她和自家女儿都对杨祁臻十分满意。 李常茹还好,比较矜持,见杨祁臻没有进一步交往的意思也没心思主动追求,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与之相比的李阿姨就显得十分热情了,以至于杨祁臻换了三杯咖啡才结束聊天。 相亲么,点到即止才好。 见他们出来,周南风和贺我意也赶紧下楼,大老远的就开始和他们打招呼。 周妈妈一见他们出现在这里就知他们居心何为,忍不住瞪了一眼周南风,赶紧把贺我意拉上车,“大热天的怎么出来了?多晒呀。” 大热天的,贺我意穿着长衣长裤,戴着鸭舌帽,几乎不露肉,与街上露胳膊露腿的行人形成鲜明对比,分外抢眼。 “想看看二哥的相亲对象。”坐在相对安全的车里,贺我意立刻摘下帽子,拿着扇风,“而且,张叔说了,让我多出来走走,有助于恢复。” 张叔,叫张柏明,是业内有名的心理医生。 “那也不能大热天的出来走。”见贺我意大汗淋漓,周妈妈又让杨祁臻把车内的温度调低几度,让坐在副驾的周南风一阵哆嗦。 杨祁臻好笑道:“我觉着你不应该让我找一个疼我意的嫂子,而应该让我找一个疼你的嫂子。” 周妈妈听到了什么,故意问:“阿臻啊,不考虑一下李家姑娘?” “大众脸,印象不深。”杨祁臻近乎毒舌的坦诚。 “那是。虽然这个李姑娘比普通人漂亮,但有小茶儿珠玉在前,我二哥的审美当然有偏差了。”贺我意也十分赞同。 “唉,脸盲是病,得治。”周妈妈略显烦恼,但说到这里,她又觉出不对来,赶紧问杨祁臻:“不是,榛子,咱不能用白茶的标准来衡量其他女孩啊,你老实跟我说,你有没有个想法?” “妈,感情这事,顺其自然才好。”杨祁臻安慰她。 “我倒是想顺其自然。但现在男多女少,你那种工作性质,能不能遇到女生都还是问题,这能不让我不担心么?”似乎想到了什么,周妈妈略显惊恐,“榛子,你不会喜欢男人吧?” 车内一时寂静。 杨祁臻,杨祁臻差点踩了刹车,无话可说呢,“妈,搞基不好。” “呵呵……你以为我不知道重庆是玻璃之都啊。”因为有了这个猜测,周妈妈越来越觉着自家儿子从小到大从没正眼看过哪个姑娘就是因为性取向不正常。 呃…… 大概是一家子都抽,所以,现在只是抽得有些过头了吧? 杨祁臻如此安慰自己。 回到家后,杨祁臻去厨房切了一个冰镇西瓜出来。一大两小热坏了,懒洋洋的不想动,就等着杨祁臻投喂呢。 杨祁臻端着红彤彤的西瓜盘站在自家妈妈面前,微笑,“妈,你之前说什么来着?” “啊……我说了什么吗?”周妈妈选择性失忆。 “呵。”杨祁臻给了她一扇西瓜,又给了周南风和贺我意一扇,“你下次再这么说……” “你整年不回家,我下次这么说,你也听不到啊。” 杨祁臻的内心毫无波澜呢,“我现在不就在家么?” “你在家有个屁用,我又没媳妇儿。” “皇帝不急太监急。” “你妈我闲。”周妈妈刚准备语重心长的给自家儿子科普一下人类繁衍规律,自家儿子的手机就响了。 得,这铃声还是手机自带的,壁纸也是默认的! 见自家儿子公事公办的去接电话,周妈妈心肌梗塞,觉着儿媳妇儿距自己一个银河系那么远。 而杨祁臻这边,他刚接电话,电话那头就传来陆北辰的声音,“杨祈远昨晚临时回到杨家。今天上午,白大长老去了杨家。” 这直入正题的速度,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了的。 等杨祁臻吐槽完这点,他心里就不是滋味了。 婚姻大事岂是儿戏!杨白两家水火不容的关系,她这是在做什么! “你怎么看?”陆北辰问这话时语气随意,与平常无异。 “她和阿远见过?”杨祁臻嘴角微抿,答非所问。 “没有。要说见过,也只有十八年前的那场洗三礼见过。”电话那头传来陆北辰的轻笑,“少容这人,不能用常理去理解她。” “那就先看着吧。”杨祁臻拧眉,思绪有些飘远。 他似乎对白茶了解太少了,居然都不知道她对阿远如何看法。 “行。挂了。”陆北辰利索的挂了电话。 听着忙音,有些失神的杨祁臻赶紧退出通话界面。 不,不是在胡闹。 她出手了。 陆北辰准备坐山观虎斗。 杨祁臻目光微闪,几瞬思虑间就做好了决定。 他要回杨家。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碍于圈内规矩,杨祁臻只跟周妈妈他们说要去上海一趟。话都这么说了,他们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半小时后,在去往机场的高速路上,杨祁臻接到杨老太君打来的电话,让他立刻回杨家。 在杨祁臻的记忆里,杨老太君还从没有用这种压制着怒气的语气和他说过话。他几乎能肯定在他和通话前,奶奶和大伯谈过话了,而且意见严重不和,才急于让他回去。 晚上,杨祁臻赶到杨家老宅。蓉嫂特意等在侧门外接他。 在去瑞鹤堂的路上,蓉嫂条理清晰的说起今天发生的事。 她说,昨晚二少爷突然回家,和老太君彻夜长谈。二少爷回去时还一直皱着眉。今早,白大长老不请自来,和家主密谈了不到一刻钟,白大长老就春风满面的回去了。但家主却怒气冲冲的到了瑞鹤堂,本来和老太君也是谈得好好的,后来不知怎地就争论了起来。老太君气得差点晕倒。现在,家主和老太君都在气头上。 “你说这是什么事啊,二少爷居然同意入赘白家。咱们两家素来不对盘,二少爷这么一个极好的人到了白家不得受刁难?再说,那位身体也不好,摆明是让二少爷当鳏夫!老太君也是糊涂了,居然同意二少爷入赘。三少爷,你到了瑞鹤堂,可得好好劝劝老太君,家主说得没错。杨家男儿铁骨铮铮,怎么能去入赘。”蓉嫂絮絮叨叨的说着这些话,显得气愤极了。 杨祈臻没有说话,只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 见他这样,蓉嫂就放心了,“三少爷想吃什么?蓉嫂这就给你去做。” “百合莲子粥,做好送来。”听杨祈臻这么说,荣嫂就知道这粥不是他一个人吃。 百合莲子降火气。 她顿时喜笑颜开,连连点头应是。 他进瑞鹤堂时,杨祈远正好出来。 深夜里,在这里遇见百年难出实验室一步的杨祁远,看样子,他为这事儿也付出了不少精力。 两人相遇,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了。 “你居然也回来了。看样子,父亲很不希望我入赘。”看见他,杨祁远稍有惊讶,但片刻后又含笑道。 “是奶奶叫我回来的。”也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在杨家待了六年,和他共事四年,杨祁臻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认真打量杨祁远——当翩翩君子,温润如玉。 曾有古话说,相人,不在皮,而在骨。在杨祁臻看来,杨祁远就是皮骨俱佳者。以至于有那么一瞬间,杨祁臻怀疑白茶那丫头是真看上这人了。 被杨祁臻这般红果果的打量,杨祁远也不恼,反而笑着对他说:“你还是第一次这么看我。” “看你有何特别。”杨祁臻也笑。 “你这人,一遇到杨家的事,就喜欢置身事外。如今怎么一反常态了?”声如清泉,笑若柔花,杨祁远给人的感觉永远都是极合时宜的。 “哦,族里大事,早晚都要回来。” “说一句关心我会死吗?”杨祁远无奈一笑,摇头道:“你这人,口是心非。”见杨祁臻耳根微有发红,杨祁远又笑了一下,再开口,就转了话题,“对了,你怎么看这件事?” 杨祁臻稍微偏头,说出四个字来,“以退为进。” 退,如杨祁远所为,答应入赘,既不拂白家面子,也能看白茶下一步如何。不若此,两家关系冰化是小,白家借此闹大,崔家那边可不好招惹,华家、李家那边也难为继。 不知不觉间,白家姻亲遍地走不说,还彼此关系亲密,这不是啪啪打他们这些依靠利益联姻的家族的脸么? 杨祁远轻笑着点头,“巧了,我们想法一致。但父亲那边却不允许我这么做。”说到这里,他微微皱眉,“父亲把家族尊严看得太重。这很不好办。” “嗯?”杨祁臻略显惊讶的看着他,“你也觉着你现在是在和白茶彼此过招?” “不然还能是什么?”杨祁远笑道。 “但这于你不公。” “哪有什么不公平的?”杨祁远轻笑道:“真要算下来,还是我的错。如果我之前管点家,也不至于现在全家上下唯父亲是从,让我难以下手了。” 他这样子,哪像是要后悔的?杨祁臻失笑,无奈摇头。 “其实,从一开始,我就败了。但我着实好奇白少容究竟想要什么。你不好奇吗?” “我突然觉着你才是最不关心杨家的那个。”杨祁臻道:“这样不好。” “你确定你要说这句话?”杨祈远略显促狭的看着杨祁臻,见杨祁臻略显不自在,才温和一笑,转了话题,“对了,研究院那边出了点问题,你什么时候回去?” “明天结束休假。” “其实穆教授昨天就想催你回去,被我拦下来了。” “哦。”杨祈臻随意点了点头,也不管杨祈远是否还有话和他说,直接就进后院去找奶奶了。见他这样,杨祈远失笑着摇了摇头,轻叹道;“还是老样子。” 可不就是老样子么? 听奶奶说,他这位表弟,当真是继承了小叔那固执的性子,认定了的事从不改变。就比如他之于杨家的态度,也比如他对休假的认定——说好了休五天,期间无论发生何事,一定要休完再回去。 不过,他也喜欢极了杨祈臻的个性。在研究时,因为他的个性使然,成果总会十分优美。这也是他指定杨祈臻参与他研究项目的原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