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剑面如死灰,他在京城未逢对手,眼里除了师兄乾剑之外再无他人。今日竟然输了这年轻人一招。他本来以为自己一击必杀,虽然受点伤,毕竟还是胜了。没想到这年轻人竟安然无恙。其实他腿上的伤只是皮肉伤,此时若二人继续动手,胜负尚未可知。但他为人极为自负,面如死灰,一言不发,跳下大石飞奔而去。
天元也惊出了一身冷汗,本以为自己稳占上风,胜券在握。没想到坤剑只是故意示弱诱敌,刚才刺向自己小腹那一剑,无论如何是闪不开的,自己长剑在前,也不及回来格挡。若不是宝衣护身,自己已经尸横当场了。
中年人抚掌笑道:
“不错,你胜了阴阳二剑的坤剑,这一战足以名扬江湖了。”
天元擦擦冷汗,跳下大石,拱手道:
“惭愧惭愧,侥幸侥幸!”
自从令狐千里提醒他防身宝衣不可外泄后,他便不再对人说起。
中年人道:
“知道他是坤剑还敢于步步进攻,单是这份勇气,这十分难得了。”
天元道:
“这老小子使诈,我险些着了道。敢问前辈高姓大名?”
中年人缓了一下,道:
“告诉你也无妨。我这些年一直在西域鬼方国,做了当地的一个部落酋长,他们叫我酋龙。”
天元大吃一惊,他曾听令狐千里说过,这位酋龙是鬼方国第一高手,受一位邓大侠邀请来到中土。只是后来二人有了矛盾,邓大侠指责酋龙人品不端,处处摆架子不说,还勾引同在鬼方国的陈女侠,毁了陈女侠的名声。这酋龙与陈女侠的夫君还是好友,这是江湖最忌讳之事,一时之间,酋龙在中土臭名远播。不过亦有人说邓大侠为人龌龊,经常造谣生事,胡说八道。又说邓大侠并无什么真才实学,不过是仗着姐夫蜀中张大侠的名声招摇撞骗。大家看张大侠的面子不和他计较罢了。
天元嫉恶如仇,当时还指责这位酋龙大侠为老不尊,怡笑大方。今日酋龙忽然来到面前,又见他十分随和,并无架子,不禁十分尴尬。
酋龙笑道:
“听说我在中土臭名远昭,小兄弟必是有所耳闻。”
天元有点脸红,问道:
“那些传言,是不是姓邓的小子造谣呢?”
酋龙笑道:
“真亦如何,假亦如何?想我初入鬼方,处处受人白眼。后来靠中土的武功扬名立万,有了一些虚名。年纪大了,就想叶落归根,回到中土。只是上天并无此意,我现在中土已无立足之地,只想回家拜了祖祠,就带着黑子重回鬼方,终老异国。”
言语中透着无限落寞。
天元道:
“前辈何必如此?等我查明原委,若是姓邓的小子造谣,我让他当众道谦,澄清此事。”
酋龙笑道:
“小兄弟,你古道热肠,和江湖中人士大不相同,不知你叫什么名字呢?”
天元道:
“我叫天元。初入江湖不久,不知和江湖人有何不同?”
酋龙道:
“江湖人士所看重的,无非名利二字。名在前,利在后,只因在江湖立身,若是无名,就无利可言。若是名声臭了,也再无立足之地。我听说你揪出了河务大案,还杀过官,今日又想为我出头,可谓奋不顾身,不计名利。”
天元笑道:
“我闯荡江湖,靠的就是少年意气。若是处处算计,逢场作戏,不合我心意,还不如回山中隐居,何必在这江湖中荒废时光?”
酋龙抚掌道:
“好一个少年意气!我年轻时在鬼方闯荡,也是靠着少年意气。鬼方人十分傲慢排外,畏威而不怀德。你处处容让,他们得寸进尺。你揍他一顿,他倒求着拜你为师。”
二人哈哈大笑。天元道:
“原来这鬼方人是贱骨头。”
酋龙道:
“贱骨头这三字用的极恰。但我中土江湖,就复杂的多了,鱼龙混杂,可谓深不可测。我就要离开中土了,本来对这江湖有些失望,今天见了小兄弟,又对这江湖起了希望。”
天元道:
“前辈谬赞了。”
酋龙叹道:
“唉,我希望你能保持这少年意气,又怕你和这江湖格格不入,身败名裂。”
天元想起了凤仙:
“身败名裂这句话,有位朋友也对晚辈说过。”
酋龙点头道:
“江湖之深,深不可测。人心之深,甚于江湖。临行前送你一句话:江湖是众人的江湖,非你一人之江湖,你不必全都要扛下来。”
天元有点失落:
“前期这就要走吗?我们才刚刚相识。”
酋龙望了一眼将落的夕阳,脸上又现落寞之意: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我们虽天各一方,但同在日月之下,亦可神交意会。小兄弟若有闲工夫,可到鬼方国找我。”
说完转身而去。大步流星,衣袖在夕阳下潇洒。那条黑狗倒是对天元又望了一眼,这才随他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