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泽刚把药放进嘴里,闻言一愣,皱眉回想半天,摇摇头,接过矿泉水把药灌进肚子里。人在极度悲痛难过的时候会呕吐,不可能是怀孕。 她的人生已经空了,以后大概不会再有这种经历了。 更不会有怀孕的经历。 吃完药继续抽烟,随口问道:“看来每天喝酒已经伤到胃了,以后别去工作了。” “说实话,我很喜欢这份工作,至少看上去很华丽,从一般牛郎做到今天这个地步,是三年努力的证明,离开那个地方我一无所有。虽然不是明星,却拥有明星一样被人追捧的骄傲。黑川小姐大概一生都不会懂。”咲薰微笑着灼烧一根烟,这样的点烟方式非常独特。 花泽不禁出神,时间留下的证明……她有什么? 有公司,有几乎覆盖全国的走私生意,纹身是藤本留下的印记,安妮是泰留给她的最美的礼物,那么……神原紫算是阿崇送给她的一半自由? 看样子即便失去全世界,也抹不掉藤本的印记。 藤本曾经说过,她是唯一一个活着的载体。 花泽轻飘飘的“嗯”了一声算是默认,一口气喝完一瓶水,准确无误的把瓶子投进垃圾桶,刚要发动车子就听见手机铃声从副驾驶座位下传来。咲薰捡起手机递过来,很识趣的下车到路边抽烟。 是阿崇打来的电话,他急切的询问:“你在哪儿?”听起来周围声音非常嘈杂,隐约能听到英文歌曲。 花泽庆幸没去美智的酒吧,似乎这诺大的东京她能去的地方寥寥无几,阿崇没有考虑其他可能性,否则不会到现在才打电话。 “我要去新男朋友家过夜,阿崇,从今天起我以我的方式生活,你也按你的方式生活,大家都自由了。”呢喃着吐出这句话,花泽漠然的关掉手机,把手机丢在车里,拎着购物袋下车,黑川组找一辆车很容易,但要找一个人就不容易了。 她走到咲薰面前,随意的说:“方便的话收留我几天吧。” 咲薰显然听到了她刚才的话,吸了两口烟踩灭,郑重的环顾周围一圈,像是认真下定决心般点头:“好,你住我家。” “你呢?” “我可以去朋友家。” “谢谢。”花泽发自内心的感激,多余的承诺无须宣之于口。 无论是出于精明的算计,还是单纯的善良,为一个逃避的人提供足以隔绝一切的港湾,意义重大。 他大概早就分辨出她和神原紫是两个人了。 她们的声音有明显差别,神原紫左手中指没有英文字母刺青,两个人的钻戒也完全不同。 从便利店步行十分钟就到了五层高的公寓,坐落在居民区里并不惹眼,又是一栋没有电梯的公寓。不过作为单身青年的公寓,称得上奢华了。 花泽一进门就看到吧台桌上的电脑,“可以登陆邮箱吗?”声音有些急迫。 咲薰二话不说把电脑打开,有点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发,欲言又止,“那个……最好不要打开文件夹。” “别担心。”花泽坐到高脚椅上,迅速在键盘上输入邮箱网址,虽然决定放弃,但还是忍不住想看看有关泰的照片。理智告诉她事情不对劲。 点开收件箱,打开文件压缩包,里面不仅有照片,还有简短的视频。 花泽握着鼠标的手微微颤抖,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照片里笑得十分开心的两个人———泰和娜娜?! 开什么玩笑! 照片里,乐队四人围坐在居酒屋的卡座间,娜娜举着啤酒瓶当麦克风,半个身子靠在泰身上开怀大笑,泰举着一只小瓷杯抿嘴微笑。 照片里,朝阳初升,娜娜身上披着泰的外套,泰搂着娜娜的肩膀走在无人的街头,那条街是娜娜的杂货铺所在。 照片里,夜晚的电车站前,娜娜背着吉他包与泰相对而立,从两人的侧脸可以看出“深情相望”的目光。 视频里,深夜的海边,距离仓库街非常近的那个堤坝海岸,泰坐在沙滩上静静看海,娜娜站在一旁面朝大海弹唱。 如果只是一张照片,花泽根本不会多想,她自己就能脑补出无数种巧合,但这些照片放在一起,她脑海里不自觉的浮现出四个字“朝夕相处”! 泰曾说过,那间仓库是莲留给娜娜的。 泰的公寓距离仓库街非常远,打车都要半个小时,怎想都构不成“朝夕相处”! 关掉电脑,花泽对着漆黑的屏幕发呆,显然是有人故意发这个东西恶心她,不可能是阿崇,其次,如果那两个人什么都没有,又怎么会被拍到这种东西! 看来对这段感情感到绝望的不只是她一个人,在她放弃之前泰已经放弃了。 这种没由来的虚脱感又是怎么回事? 陌生的环境里,花泽根本没察觉到咲薰什么时候离开的,也没精力考虑高级牛郎的自我修养这种问题,目光在两盒胃药上停留足足半小时,终于忍不住困意闭上眼睛,倒在陌生的床上陷入深度睡眠。 离家出走第二天———尽管是一个有家室有孩子的女人,不可否认她的确是离家出走了。 在征求过咲薰同意后,花泽默默换上他的衬衫和牛仔裤,光脚坐在电脑前一边吃饭一边等新邮件。一直到下午两点,才收到新照片。 照片里,泰驻足远山公司街角的甜品店门口,透过橱窗似乎在挑选蛋糕。第二张照片是娜娜独自一人拎着蛋糕纸袋走在路上。 花泽先是目光消沉,但很快就察觉到不对,有人刻意把这两张照片连在一起塑造一种时间上的虚假连贯。仔细看就会发现,泰注视的甜点是巧克力布丁,那是她喜欢的!娜娜手里的显然是草莓蛋糕! 花泽终于捧腹大笑起来,笑得喘不上气。不知道是哪个傻子干的! 等笑声平息后,一股浓郁的难过又悄然涌上心头,泰从未舍弃过她,一直以来都是她擅自离开又任性闯进他的人生搅得一团混乱,这样一而再的确认他的真心,反而更让她痛苦! 关掉电脑,花泽坐到地上,把头埋进膝盖里,早已泣不成声。 听闻笑声从隔壁回来的咲薰一开门就愣住了,有些不知所措,刚才听到的不是笑声吗? “黑川小姐,你没事吧?”咲薰关上门,硬着头皮走到她面前,同样席地而坐。 白天在家他穿得很休闲,一身运动服,头发也很随意的垂下,任谁看了都会说“这是个很有礼貌的年轻人”。 花泽一只手抱着膝盖,一只手捂着脸,眼泪从指缝中滑落,哭得嘴唇颤抖,偏偏隐忍不出声。这副模样让咲薰这个不相关的人都莫名难受。 他把纸巾递到她手中,抓耳挠腮想了好半天,终于挤出一句话:“黑川小姐,怎么说你也是我的客人,一般客人向我倾诉的话,我会尽全力想办法,而且绝对保密。这样一直哭也不是办法,又不能逃避一辈子,说不定我能想到办法。” 花泽只是摇头,这一刻她只想专心致志的哭一场,传言说眼泪流干就不会再难过。哭得最激烈的时候,人往往坚信最有利于当场的道理。 咲薰只好等着她哭完,一遍又一遍递纸巾。 他宁愿相信去店里的那位才是真正的黑川花泽,凭直觉来说,那位“紫”小姐给人感觉更有心计城府,气势与作派当得起极道之称。而眼前这位,深夜独自开车到公园里痛哭呕吐,毫无大小姐的涵养,行事作风更多偏向霸道洒脱,如果不是再三确认过多年前的纪录片视频,认真对比,探寻到蛛丝马迹,他真不愿相信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