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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霁第二日早早来到了输液室,经过昨天的治疗,她的身体状态恢复了不少。肢体的酸软感消失,喉咙处的烧疼也缓解了一些。早先的温度计显示她已经降回了三十七度的正常体温。    今日两小时的输液治疗结束,方霁感觉自己的头脑又清楚了许多。她的身体素质好,此前也很少生病,两次消炎药输过之后,几乎平复如故。    秦姝比约定的时间晚了十分钟,她见方霁已经输完液,便提出去医院附近的一家名叫“品茗”的茶楼对话。    “品茗”茶楼是B市内有名的连锁品牌,茶楼的卖点之一就是私密性。二楼的茶室一间间隔好,关上门就是一个独立的空间。方霁点了两杯绿茶,并没有催促秦姝立刻解释昨天的言论,而是耐心等秦姝准备好再开始。    第十中学已经在一周前开始放暑假,秦姝家里管得严,今日她撒谎说跟朋友约好去图书馆,好不容易才得到了母亲的许可单独出门。她穿着浅蓝色短袖衬衫和七分裤,散发出清新自然的学生气息。比起昨天见面时的慌张,秦姝这次稳重多了,看方霁的眼神也不再躲闪。    “方警官。”秦姝的嗓音柔软,像是踩在厚厚的雪层之上,“我知道这件事听上去匪夷所思。我之前犹豫了很久要不要主动去警局,但又觉得可能是我想多了。昨天贸然拦住你真的很不好意思,这件事梗在我心里太久,看到你的那一刻就忍不住...”    “没关系。”方霁知道自己不笑时看上去有些严肃,于是主动露出笑容鼓励秦姝继续说下去。    秦姝舒了口气,开始讲起了故事的源头。    秦姝长相可爱清纯,进入第十中学后不久就成了学校贴吧谈论度最高的女生。一张转身的军训照更是传遍了全校,代替同年毕业的学姐成为了第十中学的新晋校花。    高关注度自然也伴随着烦恼,被封为校花后没几日秦姝就发现自己被高二一位叫谢铭的男生盯上了。对方自以为帅气地单手撑墙,痞痞地要她当自己的女朋友。    “我明确拒绝过他很多次。”秦姝皱眉,谈起谢铭她不自觉流露出一丝厌恶,“但是他坚持认为我是欲擒故纵,仍旧不放弃,甚至还变本加厉,放学时几次堵住我要跟我约会。”    谢铭将秦姝“不想谈恋爱,会影响学习”的委婉拒绝和“我真的不喜欢你,你不要缠着我了”的直接拒绝,全部解读为少女的矜持。甚至开始发挥烈女怕缠郎的精神,展开了更猛烈的追求。而这些追求手段,严重影响了秦姝的日常生活。    “我没有办法,就扯出了路洲学长。”秦姝露出有些内疚的神情,“因为路洲学长之前得了全国竞赛奖后有在升旗仪式上讲话,所以我有点印象。路洲学长长相好成绩也好,我脑子一热就跟谢铭说我喜欢路洲学长那样的,他一辈子都比不上。”    路洲这个挡箭牌比想象中好用很多,谢铭当即踹翻了楼旁的垃圾桶,撂下一句“你给我等着瞧”后就转而去找路洲的麻烦。秦姝抱着罪恶感过了一段清净日子,在听说路洲被谢铭等人围攻后,她的罪恶高到达了顶峰。    “我欠路洲学长一个道歉。本来不关他的事,是我撒谎将他牵扯了进来。”秦姝接着说,“所以那天放学后我就跟上了路洲学长,想跟他说清楚,然后向他道歉。”    学校附近的学生太多,未免引起新一轮的误会,秦姝隔着几米远偷偷跟上了路洲,想着到了街角人少处再上前搭话。谁知因为隔得太远,不一会儿秦姝就跟丢了。    “我当时有些懊恼,就想着先去景阳广场那边买杯奶茶,有时间再去找路洲学长。”秦姝回忆道,“有一条近路比较偏僻,当时我看天还亮着,就为了省时间走了那条小路。”    小路人烟稀少,周围的店铺面临搬迁,看上去有些荒凉。秦姝还没走多远,就听到了争执声从前方传来。路洲的声音清越,很有标志性,秦姝一下子就认出了他的声音。    “我以为是谢铭他们又在找路洲学长的麻烦,一气之下就又走近了些。”秦姝在说这段的时候,慢慢浮现出一丝惧意,“他们在拐角处,并没有发现我。我听到路洲学长说你别不信邪,你难道真的想死吗?”    路洲当时的语气恶狠狠的,完全没有平时温文有礼的样子,这成功吓退了秦姝的脚步。她躲在墙后,心跳声响得像擂鼓。    紧接着,秦姝又听到一个有些沙哑的男声说:“路洲你是不是有病?!你知道你现在像个跟踪狂一样吗?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秦姝偷偷看了一眼,看到与路洲争执的男生染着黄色的头发,也穿着第十中学的夏季校服。黄发男生常常跟谢铭走在一起,秦姝看到他的头发就想起了他的身份。他正是因为逃课去网咖被全校通报批评过的林夏。    “他们具体的对话我记不太清了。”秦姝说,“他们说了很久,我只记得路洲学长说了许多诡秘的东西,什么印堂发黑,死亡符号之类的。林夏学长之前还耐心听了一些,但之后听到路洲说他有死劫后就开始生气,骂路洲自己才是中邪了,要报警抓他这个邪教份子。”    方霁听到这里,也同时想起了自己与路洲的第一次见面。当时林夏对她说路洲不知信了什么邪教,神神叨叨的。    秦姝忍不住抖了一下,抱住自己的双臂,“然后我又探头看了一眼,看到...”    秦姝一直记得那个场景,林夏失踪的消息传出后,她无数次因为梦到那个场景在半夜惊醒。她看到路洲走近林夏,近到几厘米的距离,然后抬手在林夏勃颈处比划了一下。以手做刀,做出割颈的手势。    路洲的声音宛若鬼魅,从秦姝的位置看过去他的眼睛里好像还闪着红光,他一字一句地说:“你若信我,往后就不要在校外逗留太久。不然,你会被割颈而死,流出的血那么多,糊住你的眼睛,你会觉得自己慢慢变冷,备受折磨。”    “林夏学长好像也被路洲学长的样子吓到了,他骂了一句脏话后推开路洲学长就跑了。”秦姝又打了个哆嗦,双手握住茶杯,让杯身的暖意传导进自己的身体里,“我有些腿软,蹲在原地后好久才回家。”    秦姝讲完后神情轻松了许多,整个人像是卸下了压在身上的重担,连语气也不再小心翼翼。她最后补充说:“方警官,我知道你可能不会相信我。我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怪力乱神之事一直不在方霁的考虑范围之中,但秦姝所说之事过于巧合,让人无法不在意。只是比起秦姝倾向于神秘学预言的说法,方霁更偏向于路洲与犯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搜山行动时路洲指向槐树林的手势涌入脑海,让方霁的怀疑更深。    还有路洲在问询时提起自己是因为劝林夏同谢铭和好而起争执。如今在秦姝的说法下,这个理由很可能是撒谎。指出埋尸地点,撒谎隐瞒争执的原因,还“预言”了林夏的死亡,这三件事,足以让路洲登上她的嫌疑人名单。    同秦姝分别后,方霁打开手机通讯录,魏元明的名字被点开。方霁的大拇指滑过下方的电话图标,最终还是没有按下去。    她如今被魏元明强制要求休息,秦姝的证词和她自己的第六感又同属玄幻级别,以方霁对魏元明的了解,他只会觉得自己是太敏感想太多。    方霁扶额,始终无法忘掉路洲指向槐树林的样子,意外的巧合?还是...    一阵短促的短信铃声打断了方霁的思绪。她点开新短信,是法医周睿发来的。    周睿同方霁年龄相仿,几次合作下来建立了深厚的情谊。此前方霁被魏元明拦在解剖室外,之后又生病请假,怕跟不上案件最新进展,她曾给周睿发去信息让他有结果时跟她透露一些。    周睿的短信不长,像他本人一样走简洁风格。    上面写着:初步判定受害人是割喉后失血过多而死。从勒痕和伤口痕迹来看,受害人遇害时是被倒吊着,双手双脚皆被绳子束缚住。其他细节两周后等具体鉴定报告。”    如果说五年的刑警生涯教会了方霁什么道理,那就是,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巧合。    方霁找到问询时留下的高二三班班主任汪涛的电话,拨了过去。    “汪老师您好,我是之前到十中调查的刑警方霁。太好了,您还记得我。是这样,您方便给我一下路洲同学的联系方式和地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