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师府,宇文护持剑在院中所舞,衣决飘飘下,剑游走四方,气贯长虹之势,令人不为之惊叹。 可四周之人却无一敢抬头而望,那锋利的剑,所射出的寒光,让他们微微颤着。 哥舒低着头上前,硬着头皮说出了在客栈所发生的一切。宇文护停下了动作,慢慢向他走来,冰冷的语气直逼人心。 “你再说一遍。” “公主说,那梅子比以往都甜。也说今后会……会应主上所说,自此相决绝。” 哥舒的话音一落,原本在宇文护手中的剑直直擦过哥舒的身旁,刺在身后门框之上,哥舒有些许后退,头更低了些。 “哥舒,你告诉我,什么叫应我所说,我何时说过要与她想决!” 哥舒吃惊抬头,眼中是一份疑惑。 “主上不是说这是最后一次,送公主梅子吗?而且今日在房中看到的那一幕……主上不是……” “不是!”宇文护逼近哥舒,眸中的怒意让哥舒咽了咽喉咙。 “我最后一次送她梅子,是因为这曾是般若喜爱之物,我不会在做任何让她误会我还爱着般若的事情!” “如果琛儿当真爱上了别的男子,我便将她爱的人一一杀掉,如果有人对琛儿有所企图,我便手刃了他们,今生不管她恨我也好,爱我也罢,她终不能离开我。” “我宇文护……做定了她的丈夫。” 宇文护斜眼看向一旁吃惊的哥舒,从他身旁拂袖而去。他越走越快,心中烦躁不已,如哥舒所述,琛儿定是伤透了心,才会做出如此举动。 宇文护的手微微攥紧,如果那日他没有强迫她,如果那晚他没有去寻般若,那日没有醉酒,如果今日,他没有犹豫……如果……他一早便去解释一切。 可……哪有那么多如果。 长安郊外,宇文邕一袭白衣,身披大氅,背身而立。 见琛沉着眸上前,整个人看上去尽显憔悴。“你找我何事。” 宇文邕转身看着眼眶微肿的见琛,有些许疑惑。 “听说你从阿护哥那搬出来了,原来是真的,宫中可是豺狼之地。” “没什么好怕的,我迟早都要离开他身旁。” 宇文邕轻叹。“罢了,今日有要事寻你。陈朝那边有消息了。” 见琛猛然抬头,眼中终绽放出一丝光彩。宇文邕继而说道。 “我用你给我的墨玉,成功派人去了陈朝,进了皇宫,见到了你的母后。将你那封信给了她,可她却烧了。并且传话给你,你父皇的病,与陈蒨无关,且他也并无任何想谋逆之举。” “我不信!” “见琛,这件事是不是陈蒨所为,我并不知道,可我知道,皇兄定是与陈朝之人相勾结,因为那陈朝皇帝的贴身之物,确实不见了踪影。” 见琛摇了摇头,这件事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如果不是陈蒨又能有谁。 “总之见琛,可以肯定的是,你父皇并非被人所害,而是积劳成疾,他打了那么多年仗,如今老矣,会有些病疾,也是难免。” 见琛抬头看着宇文邕,眼中依旧是一份疑惑。 “如果是这样,那宇文觉又想干什么?单纯是为了宇文护吗?” 宇文邕思索片刻,竟看着见琛轻笑起来。 “我这个皇兄,无论做什么,只有一个目的,便是摆脱阿护哥的控制,真正成为一国之主罢了。不过,也不排除他看上你的可能。” 见琛转身,对于宇文邕的说法她并非全信,果然只有她亲自回去一趟,才能弄清楚一些事情。 “如果是这样,我倒是有些同情这个皇上了。” “你要是这样想,那我就得同情阿护哥了。” 见琛晃了晃脑袋,不愿再去想这件事,她微微转身看向宇文邕而问。 “你最近与伽罗有什么打算?” 宇文邕轻叹,他走上前拍了拍见琛的肩。 “你啊,还是多想想跟阿护哥的事吧,伽罗这边,我总有办法。” 宇文邕话音一落,便上马而去,见琛立在原地,看着郊外空旷之所,她多想能放下一切,不去想那些事,那些人,那样又会是多么的舒畅,可宇文护的身影总是能时不时的出现在脑中,挥之不去。 青鸾见宇文邕走后,便上了前来,看着见琛放空一切的模样,并没有打扰,而似往常一样抱剑而立。 突然,一旁树下的笑声引得见琛而望,树下一男一女并肩而立,相隔太远她看不清是何人,可却觉得那个声音似曾相识。 她悄悄上前,想一探究竟,却被青鸾所阻止。 “公主,在长安我们所掺和的事太多了。” “可我静下心来,全是他的影子。” 青鸾不再言语,她理解见琛此刻的心情,她又何尝没有去想那个被她骂走的人,明明这件事与他们无关,可她就是将所有怒意,全撒在他的身上。 她重重叹口气,便跟了上去。 见琛走近才发现这二人是谁,那男子她曾在般若大婚时见过一面,整个人带着一份稳重与贵气,久经风霜的脸上却并未显露多少沧桑,若非他脸上有些许的皱纹,定会以为他是位少年郎。 而这女子,果真是位熟人,一袭桃花色外衫,显得她娇柔明媚,眼波流转间,足矣另面前的男子,对她失魂落魄。 “这不是曼陀女公子吗?” 见琛径直上前,对于曼陀她本不想深交,可这独孤府的女儿,都非泛泛之辈,这位二小姐与伽罗和般若都不一样,她会做些什么,着实令人好奇。 见有人前来,曼陀拉开了与身边男子的距离,而笑着迎了上去。 “玉华公主怎会在此处?” “我也是路过,没想到能见到二小姐,这位是?” 见琛将视线落入一旁男子身上,这男子含着笑,眼中并未有丝毫的慌乱,他端庄上前,微微做了一辑。 “在下陇西郡公,李炳。” 见琛斜眼看向曼陀,那日她所说的人明明是与伽罗有婚约的李澄,今日与她一起的怎会是他父亲李炳。 “公主殿下,臣还有些琐事处理,便先走一步。” 说完李炳看向曼陀,向她一笑后,才就此离开。李炳离开后,曼陀便收起了笑,向见琛翻了一白眼。 “你到底为何会在此。” 见琛饶有兴致地看着曼陀,这件事确实出乎她的意料,她怎么也没想到会有人放弃与自己相仿年纪的翩翩公子,而去选择他父。 “我以为,你会去寻李澄,而非他父。” “李澄此人太过懦弱,就算嫁给他,也并非能得到我想要的,且他也未必会像李炳那般对我,我若嫁给李炳,说不定我的孩子便会是新一任陇西郡公,到时候我定会将他抬为人上人,因此我需要给他一个好的出身。” “既然如此,那杨坚呢?” 曼陀转身看向别处,顿了好一会才慢慢吐出这句话。 “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向来不是正义之士,为了我想要的,可以不择手段,他?忠臣之后……” 见琛勾着嘴角走至曼陀身旁。 “所以,为了今后他不会因你而辱了祖辈忠臣的名声,你便选择离开?独孤曼陀,我开始喜欢你了。” “我用不着你喜欢!我若是嫁给了李炳,伽罗与李澄的婚约也会取消,左右对我们姐妹都算件好事。” 曼陀向见琛微微俯身,便悄然离去,见琛看着她的背影笑出了声。 “独孤家二女公子,貌美绝伦,精通琴棋书画,为北周第一才女,这流言从一开始便是对的。” 见琛与青鸾刚走出郊外,进入城中,便有马蹄声从身后赶来。 宇文护驾马而行,直向见琛行来,见琛转头却没想到会是他,一时有些惊讶。 马在见琛身前几米之地停下,还未停稳,宇文护便翻身而下,向见琛跑来。 青鸾早便拔剑相向,对于宇文护,她早不该客气。宇文护越来越近,那剑离他也只有咫尺,眼看便要刺进他的体内,哥舒却上前打下青鸾手中的剑。 青鸾有一瞬间的犹豫,可片刻便持剑而上,与哥舒相对,刀剑相碰之间,划出令人胆颤的火星。 “青鸾!我不想跟你如此!” “晚了!” 青鸾的攻势越来越重,而哥舒却只能一味地防御,只怕伤及她分毫。 没了青鸾的阻止,宇文护跑向见琛,一手便将她揽入怀中,力气之大另见琛似有些喘不过气。 见琛推搡着宇文护,可他却没有丝毫放松之意。 青鸾注意到见琛方向,她调转方向,剑直直向宇文护刺去,宇文护此刻却并未有丝毫察觉,他抱着见琛似失而复得般的喜悦。 一丝闷哼,让见琛慌乱地推开宇文护,她清楚地听到利剑刺入体内的声音,她慌乱的在宇文护身前看着却并未有丝毫血迹。 “哥舒!” 青鸾焦急的声音,才让见琛发现此刻站在宇文护身后的哥舒。 他的肩上此刻还插着青鸾的剑,血越来越多,疼痛让他站不稳身子,径直向青鸾倒去。 “青鸾……” “哥舒!哥舒!” 青鸾慌乱地拍打着哥舒的脸,她急促的呼吸,害怕身前之人会因她死去。 “没时间让你哭了,把剑拔了,快些!” 宇文护向青鸾说着,便已经扶起哥舒,他虚弱的身子,却还保留着一丝意识。 “主上……属于失职……” “你给我闭嘴,琛儿,你去拔。” 青鸾脑中一片空白,她不知道她刚做了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哥舒就会这样倒在她面前。他为什么要挡,就算不挡,她明明也不会当真伤了宇文护…… 见琛看着青鸾有些失去理智般无措,只好上前握住剑柄,她看向宇文护,见他微微点头,便迅速将剑拔了出来。 血溅在见琛身上,脸上,哥舒更是吃疼,见琛撕下衣摆便为他做了潦草的包扎,宇文护只能先一步上马,带着哥舒回府。 临走前只对见琛说了两个字。 “等我。” 青鸾还站在一边,见琛捡起那把带血的剑递给了她,她却慌乱甩开。 如此模样的青鸾,见琛着实第一次见,这把剑曾染过多少人的血,在她手中曾死过多少人,这是第一次她从青鸾眼中看到了怕意。 “公主……他会死吗?” 哽咽的声音从一旁传来,这么久以来,这也是见琛头一次见这位处处坚强的女子,红了眼眶…… “死了又怎样!老五,情只会牵绊我们的路。” 冰冷却低沉地声音从阴影处发出,青鸾听到这声,整个人似回过神般,她惊恐地看向声源处。 一位男子脸上带着多处伤疤,一袭黑衣,似乎隐在了阴影中,他慢慢走出,手握长剑,周身散发着一股冷意。 “大哥……” 青鸾后退了退,眼中是对这男子的敬意和一丝怕意,这男子立于见琛身前,俯下了身。 “公主,在下奉皇后之命,前来带公主与太子回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