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来,小木屋里已经不见卿諝的踪影。 我跑了出去,见他站在河边正将一艘船拉靠岸。原来这里还系了一艘船,昨日天黑我也没瞧见。 我对他打招呼:“早啊。” 他似乎没了昨日那样的惆怅,眯着眼瞧我,扬唇:“去洗把脸。” “哦。”我蹲在河边用水浇脸,仰头看他,“我们现在回去啊?” “这里风景不错,你若要留下来欣赏欣赏,我也不拦你。”他心情好了,又开始不动声色地挖苦我。 我眨眨眼:“风景是不错,一人独赏就不够意思了。” 他懒得和我计较:“上船吧。” 我跳上了船,而他像个悠闲的渔人一样撑篙,真希望这条河长得没有尽头。 我望着他笑眯眯地说:“你知道吗,你昨天说梦话了。” “哦?”他竟顺着我的话,“说什么了?” 我大言不惭地说:“你说你爱我。” 他慢悠悠地撑着篙,微微促狭地眯起眼:“你知道吗,你昨天也说梦话了。” 我一愣:“啊,是吗?说什么了?” 他扬起唇:“你说你最大的本领就是做白日梦。” 好有攻击力的回击啊,我斗志万分地说:“生活靠想象,有梦才有美。” 他笑,然后将竹篙丢给了我:“看你说话这么高昂有气力,就你来撑船吧,我累了,要休息。” 我毫无征兆地接过竹篙,愣住:“你现在是和我耍赖吗?” “闭嘴,划船。”他很闲地欣赏周围的高山流水。 我望了望这高山,哼哼:“划就划。” 然后将船掉了个头,往西前行:“既然我掌舵,那就得听我的。往西行到尾,就到竹里山。正好我想回去看看我师父,你得陪我。” “你是在求我陪你去吗?”他语调微扬。 “谁说是求了?舵在我手,天下我有。” “你若掉进水中小命呜呼,天下可就带入坟土。”他微晃了船身。 我气绝,他嘴上功夫这么厉害,我修十辈子也比不过他。 我跟他打商量:“你陪我去竹里山,我陪你摘榔果。” 他眯了眯眼:“哦,倒是蛮划算的。” 我酸溜溜地想,一提及到可以缓解姝甯病症的药物,你就来了兴趣。 他忽然说:“你知不知道,我跟阿里王的约定是等姝甯一好,就启程回阿里国与她完婚。你要是摘了这么多榔果给我,只会让她好得越来越快,你不害怕吗?” “害怕,当然害怕,”也许是内心一慌,我说话也快,“你可否记得我初次向你表明心意时曾说,若是你娶了姝甯,我是不会向你表白的。以后若你真正娶了她,我就不会再缠着你了,我说到做到,因为我也是一个有骨气的人。” 他整个人看上去安静极了,不说话。 我继续沉吟道:“但是,在你没有娶她之前的每一天,我都有争取的机会。卿諝,或你会在娶她之前,就爱上我,你不要不信。” 他看了我好久,才敛下眼眸,最后放远瞭望这连绵的青山:“那,祝你好运。” 时隔一段时日再回到竹里山,山中的毒障竟又涨了。直到上了半山腰,我才闻出来毒障里不知何时竟混有师父的独门陀罗诱,这是极为厉害的使人痛苦的□□,受不了的人皮肤上要忍受如千刀万剐凌迟一般的滋味。 “师父一定心情又不好了,只有在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她才会放肆的在毒障里洒陀罗诱,一边洒一边胡言乱语,不肯见任何人。” 我已经给卿諝吃了解毒障的药,但陀罗诱突然出现,我想防时已经来不及。卿諝的脸色有些不太好,我扶着他:“师父这会儿肯定也不会愿意见我,我们先回去,不然你会受不了的。” 陀罗诱的滋味我可是受过的,当年我无意之间打破了装陀罗诱的瓶子,散发在空气里的粉珠扑到我脸上,疼得令我以为下一秒我就要毁容了。 幸好师父赶了过来,一边骂我如此不小心,一边又说:“也好,僖儿,你记住了,被男人伤了心,就是这般疼痛。如若一个男人伤害了你,你要果断的离开!不要像我这般……这般……!”后面师父说了什么,我已经忘记。 卿諝疼得额头上冒出汗珠,仍旧从容淡定地说:“来都来了,不走回头路。” 我猜到他的心思:“就算你不陪我上山,榔果我也会给你摘的!” 他却像我猜错他心思般地扬唇:“我想上山看看,毕竟当年……我没有爬上去,还摔得很惨。况且山上,你应该有陀罗诱的解药的。” 我气道:“你们皇家的人怎么都这么倔,卫晅也倔,你也倔。” 他咳了一声:“快走,再不走我就死在这里了,到时候你就一边哭一边挖个坑随便埋了我吧。” 真是气人啊。 我忧心忡忡地说:“那……那你挺住!” 我以为他轻轻松松嘴硬能扛,不想才走了几步路他就疼昏了过去。师父的陀罗诱简直可怕,我半扶着卿諝回到我山上的房间,喂了他解药,也不知他什么时候醒,就去外面转了一圈,居然没有找到师父的踪影。 等到我再回到房间时,卿諝已经醒了,看起来脸色好多了,不过我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看吧,让你逞强,逞强就得受苦。” 他看了看我的房间,似乎在找寻什么,然后笑着问我:“见到你师父了吗?” 我摇头:“没,真奇怪,师父好像不在山上。难不成在闭关?” “闭关不闭关,看看不就知道了吗?”他站了起来朝外走。 我跟了过去,狐疑地说:“你干嘛这么热心?是我要见师父,又不是你。” 他微微扬唇,笑得坦白:“毒医秋之罗不仅会毒,也会医。你当真以为我当年上竹里山,仅仅只是为了几颗榔果而已吗?” 我顿时有种被骗的气恼感:“原来你是想亲自求师父医治姝甯!” 他微微眯眼,没有回答我,也是一种默认。我气道:“师父闭关的地方很隐蔽,我是不会告诉你在哪里的!” 他立在竹林深处,笑得云淡风轻:“我已经上了山,还怕找不到她吗?” “你混蛋!”我捡起地上一块石头就砸向他。 他轻松地躲避,黑眸越发深沉:“如果有一天你痛苦,你不快乐,贺兰僖,那都是你自己造成的。你愿意为一个坏人奋不顾身,就得承受为一个坏人奋不顾身后的痛苦。” 他说完,就独自离去。 偏偏那个方向就是师父闭关的地方,我怀疑他简直提前做好了计划。我气恼,还得跟过去,他准确无误地来到闭关的密室,在凹凸不平的墙上轻抚探索,就找到了开关。 密室的大门敞开,他淡淡看了我一眼,我就重重瞪了他一眼。为了避免自己怒火攻心,暂时,我是不想和他说话的。 我也是第一次进这个密室,因为师父不让我进去,另外也因为我压根找不到开关。所以对于他一下子找到开关这种事,我又觉得很不服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