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还是打了电话叫代驾开去找修理厂……至于找过来的代驾看到现场车辆的表情,谢云没有看,她也不想看。
大晚上的,要找到一家修车厂不容易。
荣连街。
亮着一盏破烂且摇摇欲坠的的汽车修理厂前。
“车怎么了?”
“撞墙。”
“撞哪了?”
“墙。”
“……你喝酒了?”
“没有。”
“报保险了吗?”
“没有。”
“为什么?”
“因为我喝酒了。”
“……”
“报保险让他再给我表演个现场报警?”
“……”
阴柔的俊脸微垂,陆鸾居高临下地垂眼审视站在自己面前这个语无伦次的年轻女人……
他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再次看见谢云。
她还是一如既往地,以金丝雀的姿态给他送钱来——
只不过,这次,金丝雀嘴里叼着的不是珠宝,而是一辆车屁股被撞得稀巴烂的玛莎拉蒂。
眼前的女人显然是喝多了,双眼迷离。
两人站着好好说着话的时候,她突然一只手撑在黑色车身边缘,翘臀,弯下腰。
柔软的腰肢,挺翘的臀,裙摆撒开。
前襟处微微低垂下来,布料阴影中,傲人的弧度也无法隐藏……
女人的曲线在他眼皮子底下暴露无遗。
伸手旁若无人地脱下了高跟鞋,双脚踩在地上,她看似很开心地嘘出一股带着酒精味的气息。
然后屁股一歪,坐上了引擎盖。
“这么晚还营业的汽车修理厂不多了。”
她醉的一塌糊涂,还要捏着嗓音用那种恶心人的讨好幼儿园小孩子的语气,争取同面前的人闲聊。
陆鸾扫了她一眼,略微嘲讽地掀了掀唇角。
“谢小姐,是你一边哭一边在砸我们的卷帘门,我们不得不开门。”
谢云充耳不闻他的讥讽,因为她已经决定了,今晚她属鸵鸟。
“小朋友真辛苦,帮爸爸看店吧?哦,那个……嗯?”
她抱着膝盖,双脚踩在引擎盖上,白嫩的脚指头动了动,她望着面前的年轻男人,想了半天,突然睁大眼。
“哦,怎么是你!”
她指着陆鸾的脸,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
王井龙正是那位今下午拾荒捡漏VCA耳钉的外号叫“阿龙”的马仔,一米八几的大个子,剃着个小平头戴着黑色的单边圆环耳环,模样清秀……此时他正端着一杯水从修理厂里走出来,一眼就看见坐在引擎盖上的漂亮女人,正用一根白嫩得青葱似的食指,不要命了一般,指着他家老大的鼻尖。
王井龙:“……”
王井龙阿龙僵硬在原地。
直到陆鸾面无表情地用手背挪开了面前女人的指尖,又冲她的方向偏偏头:“给她。”
王井龙:“?”
陆鸾唇一抿,不耐道:“水。”
王井龙屁滚尿流地双手奉上那杯水。
谢云接过去喝了一口,一脸认真且冷静地地开始了她的讲道理。
“小阿弟,把你家弄脏的墙壁我明天一定一定找人去给你处理,请你不要报警。”
……
“我知道喝酒穿高跟鞋不能开车,酒驾十二分扣押驾照六个月重考科目一,我都二十三岁了我就是因为不想考试才没读博士。”
……
“我喊了代驾的。”
……
“请你一定不要报警。”
她正把一句“请你不要报警颠来倒去”讲得起劲,差点呛着,咳咳两声换气儿的空挡,一抬头,却发现面前已经换了一个人。
喋喋不休猛地刹了个车,她就像是一只尖叫鸡被剪断了脖子,安静如哑巴鸡似的蜷缩在引擎盖上。
“你是谁?他呢?”
谢云警惕望着面前突然出现的高个年轻人。
鉴于王井龙忍不住想要脑补她的警惕来源于何处,气氛一度非常尴尬。
最后,本着服务业的职业操守,王井龙主动打破僵局:“还要吗?”
谢云瞥了他一眼,冷冷道:“小小年纪就学会开黄腔了吗?”
王井龙:“我说水。”
“……哦,”谢云肩膀耷拉下来,递出杯子,“谢谢,再来一杯。”
王井龙:“……”
——谢小姐和传说中差的有点远,但他不应该同醉酒的人计较许多。
王井龙心想。
天真如白纸的王井龙显然并不知道,一名高雅高傲高贵的女人喝完酒后,究竟能有多疯。
转身倒了一杯水重新递给她,看着她咕噜咕噜地喝完一杯水后,他又问:“谢小姐,车还要修吗?”
不修我在这干嘛?
谢云抱着膝盖,点了点头。
王井龙无助地看了看身后,已经整个人躺回沙发上再把玩一个汽车零件的自家老大……默默为自己掬了一捧辛酸泪,感觉自己这辈子的耐心都耗在今晚了。
他叹了一口气:“谢小姐,车要修的话,要先开进修理间,我们检查一下,给您一个报价,您若是觉得合理我们就签个合同开始着手修理。”
眼前的壮汉认真介绍业务。
谢云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似乎并不在意什么报价不报价的,从身上背着的小包里掏了掏,掏出一把钥匙,然后“咻”地笔直伸出自己的胳膊,伸到壮汉的鼻子底下。
壮汉的声音果然戛然而止,低头一看,面前那嫩的豆腐是的手手心朝下,从她指缝里露出半截车钥匙。
他接过车钥匙。
谢云缩回手。
阿龙看着她。
她回望阿龙。
阿龙觉得自己在崩溃的边缘:“您方便先从引擎盖上下来吗?”
谢云又“哦”了声:“不方便。”
在对方的沉默中,她认真地试图跟他解释自己行为的合理性:“撞着的是车屁股,这是引擎盖。”
阿龙:“?”
谢云:“所以,我的车,我爱坐哪坐哪,你们凭什么指手画脚?”
阿龙:“好的……您哭什么?”
壮汉大惊失色。
“我没哭。”
谢云用袖子恶狠狠地擦了下眼睛,睫毛膏因为这个动作粘成了一团,她差点睁不开……用力揉了揉眼睛,她努力瞪大眼,扬高了尖细的下巴,提高声音趾高气昂地重复:“我的酒楼……不对,我的车,我爱坐哪坐哪!你们凭什么指手画脚!
阿龙:“……”
三分钟后。
正摆弄手中一枚变速器组装部件的陆鸾听见了门外传来V6发动机特有的音浪,以为今晚的闹剧终于落幕,他垂了垂眼,放下手里的金属部件,翻身坐起来。
转头一看,便看见那辆后备箱稀巴烂的玛莎拉蒂轿跑,正以缓慢龟爬的速度开进他们修理厂的修理间。
龟爬的车的引擎盖上,还蹲着个坐着不动、稳如泰山的女人。
女人盘着腿,一只手握拳向上,一只手握拳固定腰间,摆出奥特曼的姿势,中气(醉意)十足地咆哮:“银河!白色的明天在等着我们!”
陆鸾:“……”
*
等阿龙停了车绕回来,面对的就是陆小爷沉默的目光。
他看着他,如同在看着一名白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