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黑着脸,满脸愁云,果然气得不浅
“谢二少爷相救。”说完,她便乖乖立在一边,等候发落。
他沉默半晌,忽然来了一句:“你今晚睡我屋里。”
闻人椿倒没往男女绮丽事情上想,只觉得奇怪。
从霍钟总在大半夜出现开始,很多事情都显得奇怪。
男子沐浴总是很快,闻人椿才撑着头思索了一会儿,霍钰便披着浴衣从内室走了出来。浴衣色泽寡淡,全靠浅金色暗线织出瑰丽花纹。那是一种闻人椿不太识得的花,但开在氤氲气氛中很是妥帖美好。
闻人椿的脑海里忽然蹦出一个新学的词,芝兰玉树。
“想什么呢!”霍钰恢复成先前模样,毫不留情地往她脑门上弹了一记。他骨节大,又敲得不留分寸,确实好疼呀。
闻人椿捧着脑袋赶紧说道:“少爷让我想什么,我自然就在想什么。”
“哼,你方才那眼神,我确实该疑你对我图谋不轨了!”
“怎么可能!”
“少爷我难道还不足以让你图谋不轨?”
真是思路清奇,闻人椿只好耐心解释道:“少爷确实有别于凡夫俗子,正是因此,小椿才不会僭越规矩、产生非分之想。”
“那你对谁有非分之想?”
他问得顺其自然,闻人椿却答不上来。
其实她少女时的心思极为旖旎,看邻家哥哥喜欢,看带兵将领也喜欢,往往见一面、得一笑,便能憧憬自己嫁为人妇、相夫教子的场面。
这几年不知怎么就淡了下来。
“莫非是文在津那个和尚?”霍钰询问道。
闻人椿连忙摆手:“小椿可不敢同菩萨相争。”
“若你有属意之人,大可告诉我和还琼。待她入府,自然会为你操办。”
“我,我其实……”闻人椿说不好自己心中所想,但霍钰既然要她婚配,她倒是能看出几分他心中所想。
“是因为大少爷吗?”她斗胆一问。
“总算没让我失望。”
“嗯,小椿明白了。”
纵然闻人椿此刻的脑子里想不出任何一张具体的面孔,但她并不觉得此事有什么难的。
她不奢求戏本子里刻骨铭心的情啊爱的,那都是落魄文人为了糊口饭才编纂出来的玩意。也不奢求被达官贵人相中,居于高门大院,同几房娘子勾心斗角,闻人椿自觉没那个本事。
她只要一个安稳,要他朴实、上进,要他甘于平平无奇的一生。
“并非是我要逼你婚配。实在是大哥……呵,大哥总是要出其不意。”提及霍钟,霍钰没了刚才的针锋相对,只将怨气和进茶水一饮而尽。
“若你有了婚配,他尚且能顾及律法、有所忌惮。”
“嗯,有了夫家,兴许我在少爷和还琼姑娘身边处事也会更老成些。”
兴许是男女有别,霍钰没再就着婚配说下去,转而问道:“你可还记得大哥方才穿的什么?”
“藏蓝袍子?又或是墨黑的?”
“不是这个!”霍钰又问,“是不是松松垮垮?”
“是!就好像在卧房里,睡到一半,仓促起来,随意披于身上。”
“可那附近是四娘的屋子……”
“说起来,他擒住我的时候,那味道里有一丝丝苏合香。”整个霍府谁人不知,苏合香是四娘独一份的待遇。
他们两人霎时想到了一处,四目相对,竟是一模一样地映着震惊离奇。
“不许去外头乱说。”
闻人椿如小鸡啄米,点头不停。
寻了三日,小白狗依旧是踪影全无。
许还琼得知此事,自责不已,闻人椿只好时常宽慰,到了第四日,她还带着霍钰新买的小白狗去见了许还琼。
“不过是个小畜生,世间随处可见,还琼姑娘莫要再为它伤心了。”她将霍钰教她的话说给许还琼听。
也不知怎么的,真的从自己口中说出时,闻人椿竟觉得心上起了一阵疼痛。
从许府回来,闻人椿还没来得及填口肚子,便被箩儿请去了沈蕉的院内。
她本是要拒绝的,可箩儿搬出了霍老爷的名头。霍钰这几日去了临安城拜访高人、钻营社论,她人微言轻,推辞不得。
原以为沈蕉的院子会是奢丽堂皇,一如从前她在戏班子的那间。然跨进门,素洁清雅的兰花开在两边,不争不抢的气氛扑面而来。
沈蕉正在摇椅上休息,摇椅背后放了三四个冰笼子。见闻人椿来了,她指了指近处的凳子,示意她落座。
闻人椿道了声谢,不卑不亢地打量着她。
孕气使她的轮廓变得圆润,少了尖酸,也少了苦楚。闻人椿随即开口说了句讨巧的话:“五娘真是好福气。”
沈蕉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摆手道:“论福气,谁能好过你呢。”
闻人椿懂也不懂,懵着脸说不出话。
“不必藏着了。府内的下人们早已传遍,我们霍府二少爷可是要你进屋伺候了好几夜。”
此伺候非彼伺候啊。
然沈蕉非敌非友,闻人椿只能含糊其辞,腆着脸搪塞过去。
只是她没料到,谣言竟传得这样真。什么床笫细节都是清清楚楚的,听得她还算厚实的脸皮都撑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