途径后门时,闻人椿扯开帘子,先行跳下了马车。
她等不及,失礼地将看顾文在津的责任统统丢给霍钰。
闻人椿拎着裙摆快步穿过碎叶林子,却因为跑得太快太猛而被冒头的枝芽擦红了手臂肌肤。她来不及查看伤痕,一双眼睛全用来找小白狗。
东边没有,西边也没有。
闻人椿愈发忧心忡忡。她不知该往哪里去,只好站在原地,隔着寂寥夜色,竟渐渐听见胸口心跳,像一阵胡乱的鼓点振聋发聩。
霍府这样大,这才找了第一个地方而已,不要怕。
闻人椿往胸口顺了顺,自我劝解道。
“巴爷,巴爷。”她大胆推醒看守后门的老伯。
老伯以为她又是来送厨余剩菜的,没睁眼,敲了敲一旁的桌子,“椿姑娘,你放那儿便好,我醒了再吃。”
“巴爷,吃的我明早一定给您送来。眼下小白狗不知跑去哪儿了,你可有见过?”
“太阳落下前,不是你抱走的吗?”
“是,可它后来……”
“不过一只畜生罢了,谁会要啊。说不准明日自己跑回来了。”巴爷不以为然,两三句过后便又昏睡了过去。
闻人椿知晓小白狗的秉性,胆小、乖顺,顶多只敢在窝里横一横。说它在院中撒欢还成,要它去广阔天地自谋生路,它是决计不会主动迈出前脚的。
今夜是怎么了?
难道是又吃了什么不该吃的,发了魔障?
她胡思乱想着,脚已经迈进同小白狗一同住过的那个院子。
仍是没有。
“啧,如此楚楚可怜,可是被霍钰丢弃了?”
无人小道上,霍钟来得不声不响,却在出现那一刻迅速出手,牢牢擒住闻人椿。
那夜濒死的感觉再度浮现。
闻人椿掐着掌心才让自己回到眼下。
“大少爷。”她试着稳住嗓音唤了一声,但音质紧绷,一听就是只瑟缩发抖的待宰羔羊。
霍钟没说话,没松手。
他身上气味杂陈,一点一滴绕满闻人椿的四周。那气味说不上是香还是臭,有点像长了霉的檀木,又像发了酸的杨梅,总之不好闻。
偏偏霍钟还在靠近。
他爱死了这种自以为是的镇定、逞强,若有朝一日能置于手中,他定要磨刀七日,再将其自尊一点点剥下。
闻人椿不知霍钟在想什么,只觉得这夜好冷。
她克制不住地咬牙。
“这么晚还在府上乱晃?是冷了?还是寂寞了?”霍钟的话几乎一出口就撞进了闻人椿的耳朵,原本掐在她腰间的手就像一条黑眼的蛇,黏腻地、缓慢地顺着肋骨一路向上爬,爬过脖颈,定在脸上。
闻人椿是当真将他的手看作了毒蛇,连眼珠都不敢乱飘。
“平日霍钰将你困在二房屋中,你我不得暧昧。然今日天赐良机,不如同我回房寻欢。明日醒来,我便给你一个侍妾的名头如何。”他一边说一边摸,害闻人椿的颤抖从牙齿漫到了全身。
她吸着气答道:“我……我还有事在身,再不回去复命,二少爷会责怪的。”
“呵,你以为我同你一样畏惧他?”
“自然不是的。”
“你瞧着,便是我今夜要了你。他都不能待我如何!”
“小椿不敢脏了大少爷。”
霍钟似是听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竟一时松了手,捧腹大笑起来:“脏?人都是脏的!你一个粗鄙女使,难不成还想干干净净一辈子,就是许还琼都别想!”
闻人椿可顾不上同他辩驳,趁他放松拔腿就跑,想不到迎面就是霍钰。
他竟真的寻了过来?
闻人椿来不及收脚,只好大呼“我错了”,然后眼睁睁看着自己扎在霍钰的怀里。
她以为他又要打她了。
无妨,比起霍钟的阴毒诡谲,她宁愿被霍钰光明正大地教训。想到这儿,闻人椿索性不管不顾双手环抱,将霍钰围了起来。
“不是在寻狗吗!竟在这儿叨扰大少爷,说出去是不是二房没教养!”他果然训斥起来。
闻人椿却因有了对比,此刻如沐春风,收紧了手,牢牢攀附于他。
反正她看明白了,霍钰顶多只是嘴上骂骂,不会害她性命的。
身后的霍钟已然缓了过来,他冷笑着看向霍钰:“二弟如今也学会了父亲怜花惜玉那套?”
“小椿是我房里的人,体恤婢子小厮是我应尽责任。”
“哦?”霍钟摇了摇头,不屑道,“你们二人此刻模样,哪像什么主仆?便是许还琼看了也要叹一句鹣鲽情深吧。”
闻人椿一听,这才意识到自己为了保命似乎失了分寸,连忙松手,却被霍钰捉在原地动弹不得。
“还琼心思善良,只会觉得小椿可怜,三更时分还要受惊吓。”
“二弟真是不懂女人。”霍钟往前走了几步,气势阴狠,几乎是要从霍钰的身上踏过去,可他是笑着的,笑声凄凉,如山野孤风。
闻人椿无比庆幸霍钰肯护着自己。
“再好的女人,也不会由着自己心爱的男人怀里抱着其他人。尤其——”说到这,霍钟故作深沉地叹了口气。他抬手,戳了戳闻人椿脑后的那只流苏钗子,银质叶片立马打作一团,叮叮当当响起来,他被逗得很开心,背过双手继续说道:“尤其这人低贱如同畜生。”
确定脚步声远了,闻人椿才从霍钰的怀里钻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