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倒前最后的念头啊。
这次不知道,又要隔着多久才能跳舞了。
奚柚清醒的时候,浑身都是刺痛的感觉,手背还在输液,点滴打进去的时候,像是经过了慢放。
少年紧紧握着她的手,趴在她的病床边,勾勒出的侧颜线条精致流畅,眼下像是还能一圈青色。
她下意识想坐起来,手臂乏力,只是发出了些细微的动静。
少年声音低哑,握住她的手腕。
“乖,别乱动了。”
奚柚想说话,但嗓子里一阵火烧火燎的,难受得紧。
陆枕川按下了病床前的护士铃,递了温水到她唇边,水杯是放着吸管的,她挪过去喝水,很快一杯见了底。
奚柚轻呼出口气,“你怎么在这儿?”
陆枕川重新给她倒了水,“裴执礼守了你两天,我让他回去休息会再来。”
“我睡了这么久吗。”奚柚迟钝反应了一下,笑,“是梨子守了我两天还是你,我怎么感觉你累多了。”
陆枕川递水杯没说话。
奚柚摇头,“你嗓子是哑的,自己喝点。”
现在仔细看他眼睛里都是红血丝。
“嗯。”少年仰着头喝水。
奚柚努力动了下,看见自己的脚包着厚重的石膏,知觉全无。
心里慢慢涌上颤栗,却不知道该问些什么。
她问不出口。
医生和护士很快就来了,检查过奚柚的状况。
医生:“身上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奚柚:“有些晕,使不上劲。”
“这个是正常现象,现在需要好好休息静养,如果有什么不舒服的就即使按铃。”医生整理着仪器。
奚柚有些紧张,手轻轻扯着被子,视线飘忽不定:“医生,我”
“是想问腿吧?具体的还需要等明天出详细的检查报告。”医生打趣缓解氛围,“先休息吧,你家里人都挺担心你的,俩哥哥也是天天都住在医院里。我女儿也说很喜欢你,有机会帮我签个名可以吗?”
奚柚也没有特地说裴执礼是弟弟,点点头,“可以的。”
“小姑娘还真招人疼。”医生笑着说,“好好休息。”
陆枕川扶着她坐起来,“我和医生聊聊,你在这儿等我回。”
奚柚:“好。”
他们的身影走出病房。
奚柚摸着床头边的手机,挨个给朋友发信息报消息。
齐瑶回得最快,很有她的风格,是一长串的语音。
“呜呜呜我的姐妹终于醒了,你没事吧!!我去看了你好几次都没醒,医生又不让病房的人太多,我、陆神、小少爷,我们只能卑微地在走廊上等你醒。”
奚柚也用语音回复:“等了很久吗。”
齐瑶:“超级久,小少爷跟陆神真的是神仙,全程不睡着等。”
奚柚心里稍稍软了一瞬,唇角弯起。
齐瑶:“你再不醒,陆神可能是煞神,感觉脾气超级吓人的,像换了个人似的。”
奚柚唔了声,“好像我看,他是在生气。”
没什么表情,没什么玩笑话,绷得很紧。
齐瑶:“这是我都生气,更别说是陆神了。姐妹,到你哄人的时候了。”
奚柚:“我并没有这项技能。”
“我教你呗,”齐瑶,“毕竟你们是爱奚得陆,首先你要稳住他。”
日常生活,总会感受到中华汉字博大精深。
比如现在。
奚柚卡壳在原地,完全理解成了另一个意思。
吻住他???
这么突然的吗?
奚柚艰难道:“这不好吧?”
齐瑶发了个问号的表情包过来。
“这有什么不好的,你不稳住他,那事情怎么聊?你也不用做太多,随便聊两句,坐那儿都是个美人计,陆神这不就哄住了吗。”
“但是”
病房里的门被打开,两个牛头不对马嘴的聊天暂时迎来了终止。
奚柚脸颊有些热,“医生说什么了吗?”
“一些注意事项,没什么。”陆枕川说。
“那就好。”
陆枕川坐下,问:“怎么摔的?”
“就没看到路,不小心从坡上摔下去的。可能磕到石头还是什么了,反正最后昏倒过去我也不记得了。你找到我了吗?”
奚柚静静思索了一会。
她模糊记起,在疼痛蚕食下,少年背着她走过杂草枯枝的场景。
他大概也是慌乱极了的,汗顺着额角滑落,说话的声音都是在发颤。
明亮的月光顺着窗沿攀入,少年的下颌线锋利清晰,他握着她的手全程都没放开,力道用得有些大,反复确认似的。
“奚柚,抱歉”
奚柚眨了眨眼睛,“为什么跟我道歉?”
“没能快点找到你。”陆枕川闭着眼,“再快一点,你就不用受伤了。”
奚柚有些想笑,“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呀。摔了就摔了,是我自己运气不好,赖不到谁身上的。再说明明就是你救了我,怎么还变成你的错了。”
少年的神色未变,和平常完全就是两个画风,颓废又丧气的。
奚柚揉了下他的手,“真的,不是你的问题。我下次会多注意的,不会再摔了。”
静了会。
陆枕川问:“是陆祈吗。”
“嗯?”奚柚没懂,“他没回去吗?”
“他推你了吗。”陆枕川哑着声,“这两天,陆家过来道歉了,都被阿姨赶出去了。”
“?”奚柚茫然,“误会了,他没推我。我麻麻本来就不喜欢陆家的人,我受伤她脾气肯定会大些,但怎么也算不到陆祈那儿。”
她心里很清楚,这件事确确实实,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是她自愿出来找小宇,自愿拉的陆祈。
事情的风险避无可避,自己承担后果就是了。
陆枕川垂着眸,“你知道的吧,陆祈把我当私生子。”
今晚的话题太跳跃了,奚柚本来就因为刚醒反应迟钝,现在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陆枕川:“私生子的定义有两个,一婚配内出轨的对象的孩子,二未婚生子。非要算的话,我们只属于第二种。”
事情其实很简单。
陆家向来功利又凉薄,陆南更是。早在年少的时候钱雪萍就喜欢陆南,而陆南面对示好从不拒绝。
一来一往,凭着这个关系,陆南在陆家继承人的位置上站稳了脚跟。
创业没多久,陆南偶然在剧场看见了叶旖跳舞,一见钟情也好,见色起意也罢,两人迅速坠入爱河。
爱情走不到最后,比起不合适,更准确的理由是爱不够深。
陆南需要的是权势,即便叶旖的家世足够撑着他当背景,但叶旖只爱跳舞,她把跳舞当成生命。
他们间的爱情如同昙花一现,无人知晓,无人在意。
陆南和钱雪萍发展迅速,无关感情的迅速。
而叶旖意外怀孕,产检的时候意外遇见了钱雪萍和陆南,她才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上一辈人纠葛到最后都说不清的感情线,最后却是强加在孩子身上的。
荒诞可笑的,这叫做命运。
陆枕川:“当时钱雪萍家看不起陆南,他们是奉子成婚。但立场不同,我们天生就抱有了敌意。”
这种复杂又令人作呕的爱情里。
陆枕川一直不懂,他们分所谓的先来后到,真的有意义吗。
不都是恶心吗。
奚柚消化完强大的信息量,温声安慰道:“没关系,你还有我,我能保护你。”
陆枕川扫过她手上的吊瓶,调低了速率,“是吗。”
“”
好像现在说这话,是没有什么信服力。
陆枕川慢声道:“过两天他们应该还会来,我提前跟你说清楚,会好些。”
奚柚点头:“我明白。”
她忽然懂了那些他一直不愿意告诉她的过往。
这样的经历,是她也说不出口。
沉重话题的副作用,沉重的氛围一直不散。
奚柚小眼神看了过去,少年敛着眸,全黑色的装扮特别是在病房这种带着消毒药水的环境下,显得冷戾极了。
好像,是该哄哄。
不就是,吻吗。
她奚霸总柚也不是第一次亲他了。
但是
她现在断腿,手还打着吊瓶,怎么吻。
奚柚眨了眨眸子,“哥哥,帮我调个位置。”
“嗯。”
少年俯身低靠,手臂扶着她身后的枕头,细微的冷松香覆盖了下来。
月光跃动,少年鼻梁高挺,密长的眼睫近在眼前,薄唇染着红,莫名像是带了几分暧昧。
靠得太近,她在过去一点点就能吻上。
奚柚心跳不自觉地快了些,“哥哥。”
“嗯?”
“我前两天咬”奚柚温吞道,“你锁骨上的痕迹,擦掉了吗。”
陆枕川动作停滞住,低垂着的眉眼深邃温情,静静地看了她两秒。
“怎么了。”
“就是,我在想”奚柚感觉有些热,她凑近到他的唇边,放轻了语气说话,“咬在明显点的地方,是不是好点。”
奚柚有些紧张:“你乖点,别躲。”
陆枕川:“什”么。
话音落下,他唇边落下温热的触感,都是她甜软的气息。
转瞬即逝。
小姑娘脸颊泛着红,“我我咬了。”
半晌,病房内的声音转入沉默。
陆枕川指腹轻轻碰了下唇角,是她刚才吻过的位置。
他眸里有了笑意,“留下痕迹了吗。”
“”
就那碰了一下。
怎么可能会有痕迹。
奚柚磕磕绊绊,“好像没有。”
少年轻抬了她的下巴,视线像落在她的唇上,意思直白到无需言语。
“那重新来”
月光停驻在窗边,重新燃在空气里的暧昧,他的吻落下。
少年声音低哑,字音模糊。
“我乖一点,让你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