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黒沉风灯寂寥的光华照亮脚下的路,寻常这个时候街道上、府衙里还有人影然而因着瘟疫,无论白天黑夜,蓟州的百姓都尽量躲在家里不出门。
走在青石小道阮亭面色冷峻仍在思忖着封城之后的事宜。
待到了院子门口,寝屋里的光透过轩窗映出来暖色的光静静流淌透着无声的温暖。
阮亭脚步一顿面上的冷峻尽数散去。甄玉棠没有到来之前他白日处理瘟疫片刻不得闲晚上回来屋里也是黑漆漆的一片。
夜色如同冰冷的海水,堙没而来,一条条生命在他眼前逝去死亡人数一日日增加他却无能为力这样的滋味并不好受。
然而今天夜里有甄玉棠在等着他甄玉棠鲜活明媚宛若一道光照映在阮亭的心头,驱散他周身的冰冷。
如同许久未归乡的游子急切的盼着回家,阮亭加快了步伐踏进里间一股沁人的清香扑鼻。
他朝墙角的香炉看过去,并没有烟雾漂浮,看来是甄玉棠的体香。
屋里只甄玉棠一人,她一身桃粉色的寝衣,云鬓披散下来,柔顺搭在细背,烛光映在她如玉的侧脸,肌肤莹润,熠熠生辉。
阮亭进来,首先净手更衣,有甄玉棠在这儿,他更要谨慎一些。
更衣后出来,阮亭道:“用过膳了吗?”
甄玉棠坐在梳妆台前,擦着润唇的唇脂。屋子里本没有女子用的梳妆台,是方才两个小厮抬过来的。
她道:“用过了。”
阮亭走过来,“要不要再用一些,灶房里应当有糕点?”
甄玉棠有些奇怪,“我不饿呀!”
阮亭温声道:“万一肚里的孩子饿了呢?”
甄玉棠无语了一瞬,随即脆生生的道:“哎呀呀,我千里迢迢来找你,你最关心的不是我,而是肚里的孩子。阮婷婷,你变了,有了孩子,我在你的心里不是最重要的了。”
看着她娇俏鲜活的小模样,阮亭墨眸生出笑意,“不管有几个孩子,你在我心里都是最重要的。”
甄玉棠嗔了他一眼,“等以后我变成黄脸婆了,生了孩子身材也变胖了,你可能就不这么想了。”
阮亭从善如流的夸赞道:“夫人怎样都好看。”
听到这话,甄玉棠唇角忍不住扬起来,这还差不多,没有辜负她待在蓟州陪着阮亭。
甄玉棠问起正事,“表哥可回去歇息了?”
阮亭“嗯”了一声,“明天我带着表哥去疠人坊一趟。”
“你们要注意防护呀。”甄玉棠道:“我瞧着府衙里的下人面上都带着面纱,她们说是你的主意,这个法子挺不错的,明个你也带上面纱遮挡一番。”
阮亭呷了口茶,“城内的瘟疫会互相传染,用面纱遮掩,降低了传染的概率。当初那些上了年龄的老人,死活不带,说是嫌麻烦,说句话都不方便。过了几天,城里的疫情越来越严重,不需高知府派人苦口婆心的劝导,那些人很是自觉,一出门就带上口罩。”
甄玉棠笑了一声,“老人执拗,不过他们也惜命。”
阮亭放下茶盏,走到甄玉棠身旁,挑起一缕青丝,“头发擦干了吗?”
甄玉棠:“干了。”
夜晚湿着头发睡下对身子不好,如果甄玉棠还未绞干鬓发,阮亭准备拿帕子过来。
这样一来,他歇了这个心思,道:“时候不早了,你先休息,我去净房沐浴。”
“别急,我还有笔账没和你算呢。”甄玉棠拿起梳妆台上的和离书,“张管家说,若是你没能平安回京,便让他把这封和离书给我。”
阮亭的目光落在甄玉棠手中的和离书,怔了一瞬,承认道:“是。”
甄玉棠抬着小下巴,“好呀,阮亭,你就这么想与我和离?”
阮亭怕她生气,当即解释,“蓟州的瘟疫颇是棘手,我只是提前做好准备。玉棠,你知我对你的情意。”
写下那封和离书时,他又岂会好受?
甄玉棠不为所动,算着账,“你还让我打掉肚里的孩子。阮亭,如果你真的遇到了意外,你忍心不要咱们的孩子吗?这个孩子,可是你唯一的骨肉呀!”
默了片刻,阮亭薄唇轻启,“不忍心。可是,我更不忍心你被孩子拖累。”
甄玉棠鼓了鼓唇,眼眶却是有些红,说到底,阮亭还是为了她。
阮亭为了她,甚至可以不要孩子,不在乎能不能传宗接代。
甄玉棠眸子水润润的,嘴上却是道:“你怎么这么狠心呀!宝宝可在我肚子里听着呢,等她长大了,小心她不和你亲近!”
不过两个月的身孕,腹里的胎儿还未成形,估摸着只有成年男子巴掌大,哪里能听到他的话?
不过,阮亭还是配合的道:“宝宝和我一样,最喜欢的便是她的娘亲。只要你安然无恙,她不和我亲近也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