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沉默了半晌,音色沙哑,“你怎么来了”
东逝水缠上手中的刀,他的声音平稳如水,“五年前说过,五年后我就来道衍阁找你喝酒。”
道一平视眼前的路,淡笑道,“那就走吧”
东逝水看向她,“去哪?”
“喝酒”
今日的酒肆又迎来了两位客人
身上浓重的血腥气引得众人频频回首,目光一触及到灰衣少年背后的两把黑刀又飞快的收回去,不禁摇摇头,“哈,这些江湖人”
“上酒!”
还是那个窗边的位置,不一样的是这次多了一个男子。
小二叹了一口气,还未多说什么就被她如电的目光刺了回去,“六坛茅山酒!”
“掌柜的,她又来啦”小二探头小心翼翼的朝她们看了一眼,向着掌柜咕哝一声道。
转而又想起,那天晚上同她一起走的那个白衣青年,而此刻她却是带着另外一人而来,身上止不住的血腥味,小二有些惋惜的皱起眉来。
掌柜低斥了一声,“整天胡思乱想,还不快把酒送上去!”
小二一撇嘴,“上次她的酒钱都还没付呢”心中又不免有一番失落,“腰上那把弯刀也没啦,只有一把刀鞘,那可是一把极好的刀呢。”
掌柜拿酒的手一顿,目光冷淡起来,“这个江湖,哪天不是这样,不过也轮不到我们操心,你快些把酒送上去。”
小二只好拿上酒,轻手轻脚的把酒放好,走下楼前又瞟了一眼这两位客官,心想这两位是越来越奇怪了,一位是没有刀的刀客一位是没有刀鞘的刀客。他总是不免为那位白衣青年惋惜的,可究竟在惋惜些什么,他又讲不出来了。
两个人一杯一杯喝着,始终没有讲过一句话。
暮色将至,檐角挂上的灯笼透出一点暖光,酒肆人流多了起来。
还是那个说书先生,大堂里早就坐满了人,只等他一上台,下边的听客就毫不客气的大喊道,“我昨儿听说那位老城主又发疯了呢,不如易水先生再把那个故事讲上一次吧。”
新来听书的酒客一杨眉,有点新奇道,“你说的可是那位囚于舍利塔上的城主?”
“自然”
许多昨晚没听过这段说书的人似乎对这位城主也有耳闻便附和道,“易水先生,您就多讲一次吧”
然这位平和的说书先生却蓦的冷下声道,“老朽定下规矩,一生从不讲两次相同的故事!各位若是执意要听,不如去别家听。”
新来的酒客有点不可思议的低声道,“竟还有赶人的道理”
“为什么选在这里喝酒”东逝水喝下手中最后一杯酒,眼神没有半分晃动。
她长叹了一声,“自然是因为这里有好听的故事,还有有趣的人。”
这位年轻的刀客目光平稳的看向她,“可是你已经没有酒钱了”视线略过她腰间的刀鞘后又继续说道,“也没有刀可以抵做酒钱”
“但你还有刀鞘”
道一摩挲了一下那把刀鞘,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然后轻轻的摇了摇头。
东逝水想了一会,终于还是艰难的决定道,“那就没有办法了”这位年轻人脸上终于有一丝烦忧,“可是我答应过师父不再进赌场了”
“但你师父已经死了很久了”道一又喝了一口酒,“而且你答应的是不会再出老千了”
东逝水皱了皱眉,“这都一个意思”
道一耸了耸肩,“那我们只能留下来刷盘子,这六坛上好的茅山酒价格不菲。”
他像是终于认清了这一个事实,脸色很快平静,“那就只能刷盘子了”
忽然如同想到了什么,他抬头看向她,目光锐利又平和,仿佛一眼能看到灵魂深处,“你接下来要去哪?”
她看了一眼楼下的说书先生,平静道,“无幻城”
“那便走吧”他拿起桌上的刀
“你要和我一同去?”
他点了点头,少年深沉的眼中透出一点亮色,“你还欠我一坛亲手酿的酒”
她忽然低笑了起来,眉间沉积的郁色终于消散。
门外一阵秋风吹过,小二冻得发瑟,再次抬眼望向二楼时——他总是忍不住想要看看那位女客官,却突然发觉窗边已经没有一人。
“啊,还没付酒钱”小二猛的回过神来气哄哄道,却见掌柜站在窗边盯着那个桌子出神。
他也顺着瞧过去一眼,一株通体血红的枯草,一朵洁白无垢还流转着生机的小花却悄然绽放,他不禁吸了一口气,讶异道,“好香,诶,我认得这草,这不是上次她拿出来的吗?不…不对,上次的草没有花。”
“又拿草来”小二不高兴的努努嘴,“这草值什么钱呢,这可是六坛茅山酒啊!”
“住口”掌柜的小心翼翼的把那一株花草郑重的收入怀里,历经人生世事的脸上终于露出那样一抹怔然的神色。
楼下的说书人不顾哄闹,继续自顾自的说道,“今日我要讲的便是那伦虚派的传人东逝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