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听闻有人意见相左,凛了眉,扭头一看她一眼,也没认出她来,见是个出水芙蓉的小姑娘,嗤道:“天底下的男人,哪个不图一时的新鲜?像王爷那样的贵人,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那沈家千金为了博他欢心,名声臭了十里地,王爷还不是正眼都懒得瞧她一眼?我看你一个小姑娘长得水灵,好好嫁个正经夫家得了,别跟那沈瑜一样,痴心妄想。”
这还是花荫头一次被人这般训诫,她愣了一瞬,忽而勾唇,“可王爷心他地善良。”
这回不止那几个大汉,就连边上的望兰,也跟着惊异地望过来。
她朝望兰眨眨眼,等着那人如何反驳。
云啸辰心地善不善良她自然不知道,但她知道,从此人嘴里,兴许能套出不少话。
“丫头,你莫不是跟那沈瑜一样,爱慕王爷,脑袋也不灵光了吧?”大汉一副见了鬼的模样,声音忽然压得很低,“五年前王爷抄裴府满门时,可是眼睛都没眨一下,我们这种平民百姓,若是惹他不高兴了,连个全尸都没有的!”
裴府?
她正想继续询问,忽闻不远处传来一个低沉男声:“裴钰欺压百姓,贪污受贿,抄家乃是天经地义……无事便莫去招惹摄政王,这倒不错。”
闻声望去,只见男子身形颀长,一身素净的白袍,手握一柄墨竹折扇,迎着昏暗的光,从茶馆的二楼缓缓走下。
花荫抬眸看清说话的男子,不由得一愣。
从前父皇说替她挑选驸马,她随手画了一幅像给父皇。
当时父皇笑她画工不错,就是那像上的男子,眉眼不似凡人,他无从去找。
如今见着,大概就是眼前这个人的模样。
那人身后跟了一位黑衣男子,手里握着两把伞,行至茶馆门口,才递了一把给白衣公子。
白衣公子似乎察觉到花荫落在他身上的目光,蓦地扭头望过来,对上她的视线。
“姑娘要去哪里?可需在下稍送一程?”
花荫失措地将眼神飘向茶馆外,外头斜风细雨,比方才下得还大了一些。
她起身,腰间环佩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抿唇笑道:“去驿馆。”
男人挑挑眉,顺手将伞撑开,给她空出一个位子。
几人缓步走在街头,雨滴打在石板路上,溅至她的裙角,抬首是偏过来大半的伞面,花荫扭头瞧见他被雨水沾湿的衣袖,从腰间的荷包里取出一只拇指大的金蝉,“公子心善,这是谢礼。”
男子垂眸看了眼那金蝉,轻笑着接过,“姑娘不是上京人?”
她想了想,只道:“随家人来此做生意,刚到上京。”
说话间,有孩童冒雨冲过来,小儿将臂弯抱在头顶遮雨,步子奔得飞快,横冲直撞,顷刻间便冲到花荫面前。
她来不及止步,眼看就要跟孩童撞了个正着,身旁之人顷刻间将她揽住,偏身避开。
末了,又低声说了句“失礼”。
花荫没有做声,只偷偷看他两眼。鼻梁高挺,剑眉星目,温柔又俊朗。
若是在琬国,她断然要将这位公子招进宫里,做她的驸马爷!
然而和亲事大,这般胆大的想法,她也只能偷偷在心底惦念两句。
白衣公子自然不知她心中所想,只听他忽然开口:“方才在茶馆里,姑娘对摄政王似乎颇有看法?”
“那倒没有,”她收回目光,“就是好奇。”
“怎么个好奇法?”
花荫抿唇,“云啸辰能在短短几年内将炎康朝堂拨乱反正,是个英雄,我自然好奇。”
这是她信口胡说的,总不能说因为云啸辰是她未来的丈夫,她想打听打听。
男子先是一愣,像是听了什么笑话,忍俊不禁,“姑娘倒是别有见解。”
花荫昂首点头,步履从容。
转眼,几人行至驿馆大门前,男人将她送到门口,“还不知姑娘姓名。”
她眼睛一转,随口说了句:“我叫……赵娴!”
方才沉默了一路的黑衣男子闻言,皱眉看向她跟前的男子,面色为难:“公子……”
然而对方只是点点头,扬唇笑道:“娴静温雅,好名字。”
不知为何,花荫心中竟有些负罪感。
这般温润的公子,她竟有些不忍心骗他。
然而终是萍水相逢而已,说不定过两天,人家就把她忘了呢。
心中纠结半晌,花荫干脆就此同人道了别,转身一溜烟跑回驿馆的厢房,徒留白衣男子立在驿馆前,眸光逐渐恢复冰冷,如同春日的雨水,柔中带着渗人的凉意。
黑衣男子偏头看他,低声确定道:“王爷,这应当就是定嘉公主没错。”
他只眯了眯眼,摩挲着手中金蝉,良久,转身迈开步子,伞骨将雨滴旋出几缕弧线,“找人盯着她,还有……”
“王爷请讲。”
他没有说话,垂眸将金蝉收起。
还有一些私事。
明日定嘉进宫献舞,他原是没打算去的,可如今看来,过去瞧一眼,也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