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云听不见脚步声,但她聪明地猜到应该是了尘或者方天曜回来了,外面这人似敌非友,目标显然是外面那两人之一。
她紧张地咬了咬唇角,抬眼对上齐端的眼神,无声地问:“怎么办?”
齐端摇了摇头,传递出“别担心”的信息,然后继续侧耳聆听着外面的声音。
这两人藏在身后,程六也不敢贸然出去,对上外面这个,方天曜两个人比他带着齐端朝云的胜算要大很多。
程六薄唇微抿,右手握着刀柄,眼皮略压着,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沉浸式的警惕之中。
外面,方天曜和了尘走近的时候,就看见茶馆门口站着一个穿着深色衣服的人,头戴帷帽,蒙蒙的一片黑,看不见面容。但从身量上看,应当是个男子。手中握着的那柄剑存在感极低,若是不细心观察,很容易会被忽略掉。
了尘顿住脚,谨慎地看向男子。
可实际上,对方并未把注意力放到他身上,他在打量方天曜。
街道上寂静无比,没有小贩行人的朔州城几乎没有一丁点声音,宛若一座死城。
气氛诡异的一批,正常人都知道这种时候不应该贸然出声,以免麻烦缠身。可方憨憨是谁?天下第一看热闹演热闹不怕事儿大的主儿,这种情况下他能消停下来,除非换了个芯子吧。
“嘿,我老远就听见你的声音了,你是来找我的吗?”方天曜摆手打招呼。
……果然。
了尘闭了闭眼,无奈。
程六刀削般的脸上顿时画出三条竖线。
账台后面的齐端扶额,轻叹了一口气。朝云双手捂住脸,不忍直视。
这一行人无奈又无语,黑衣男人却没有什么意外的反应,甚至连那种“呦嘿,这年轻人挺有意思的啊”的兴趣都没有,反而像是和方天曜在一个频道上一样对话。
“是,阁下就是……方天曜吧?”
方天曜抱拳行了个礼,动作敷衍,毫无标准可言。一阵清风拂过,额前碎发从眼前划过,在空中留下痕迹,少年目光笔直而纯粹,整个人像是在火光中被锤炼的剑,铿锵坚定,肆意无畏。
礼节于他而言,是长辈交代下来的任务,想起来就做,想不起来也无所谓,反正他不靠礼节行走江湖。
他依靠朋友,也依靠手中的剑,但礼节不行。
方天曜凝目望着对面的人,他知道帷帽里面有一双眼睛正看着他,他不闪不避,声音如清泉激石:“我是方天曜。”
黑衣人沉默没一会儿,不知道想了什么,也抱拳行了个礼,就像江湖儿女相见时那样:“在下姓刘名廷,今日来找阁下,一是拿钱办事,二是……天藏阁岑无伤乃我至交好友,听闻阁下令他一朝败北,故蒋某也想来向阁下讨教一下。”
方天曜直起身,凝神思考了一会,没有结果。了尘不明情况,低声叫了他一声,方天曜才似是惊醒一般看向他:“啊?”
了尘努力装作若无其事,声音压得更低了:“他说想和你比试,你怎么走神了?”
“唔……”方天曜眨眨眼,“这个人在江湖排行榜上吗?”
??了尘被问懵了。
这他上哪儿知道去?
“我不知道,你之前记岑无伤排名的时候不是记得挺清楚的?”
方天曜无辜:“我就是不太确定,我不记得前一百名里有刘廷这个名字。”
他说这句话并未压低声音,黑衣人听见了,发出一声短促的笑,却听不出恶意来:“方少侠好记性,刘某的确不在江湖排行榜上,大抵是实力不济的缘故吧。”
此言一出,门里门外几个人齐齐面无表情:呵,虚伪。
也是,就这还实力不济的话,那他们真不知道什么样的实力才能在江湖立足了。
所以说啊,在谦虚这件事上,分寸是极难把握的。不谦虚与周围格格不入,谦虚过了又像是在炫耀,左右都不讨好。
方天曜点点头,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既然如此,那就比吧,就在这儿。”
茶馆处在转角处,朔州城又地广人稀,主干道路很宽,基本足够他们放开打了。
外面有似片刻又好像很久的寂静,说它久,是因为不知情况下的等待太让人心焦。
朝云抱着腿坐在地上,后背紧靠着账台的木板,呼吸有些许地紧促。
她暗暗地调整呼吸,妄想自己能够冷静下来,可她很快发现,这举动其实是无用的。至少在外面还是没有声音的时候是这样。
很快,她又重新想了一个办法——转移注意力。
现在已经中午了,该吃午饭了,她刚才还打算在和尚那儿点个红烧狮子头的,她刚刚下山的时候路过一家有名的饭馆,那道红烧狮子头的味道她到现在还记得,尤其是最后那一步,鲜而浓的汤汁淋上去的时候,香味立刻就出来了。
还有…还有什么?
朝云咽了一口口水,绞尽脑汁地想,还有什么来着?她怎么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不行,不能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