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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还是按下不表吧,您也瞧见了,业绩表上温童独占个大白板呀。

赵聿生沉默地心领神会,推开业绩表,“如果这磨子非要你推一下才动,你就凡事上心些,不过也不能多强求。人生价值这东西,分人吧,有的只着眼低头时那三餐饭,有的走两步就把二十年的路都算好了。

而这个,显然是前者。”

话完没再赘述,请刘经理离开了。

*

周六这晚,温童终于正式出勤,在蒋宗旭的带领下,和同组三名销售陪松江的一位代理吃饭。

小左也在其中。

温沪远每天能给相相发数通微信,晴提醒防晒,落雨叮咛带伞,这次临去前,也言传了些酒桌学问:

一则酒里乾坤大,喝前先辨辨对方的眉眼高低;

二则,保护好自己。

“我晓得的,”温童毫不示弱,“以前实习销售客服,天天对电话喊人爹爹奶奶的时候,也有和人拼酒的经验。”

只不过,吃了败仗而已。

那次她醉得在酒店门口呕吐加瘫倒,万幸向程将好在湖州,连夜送自己去杭州解救她的。至今回想起来,彼时他一脸焦灼地现身于醉眼前的光景,

像什么呢?

像绿皮车披雨夜行,呜呜的汽笛声,穿她心腔去。

然而,然而它是单程不逆行的,再也不会经过她了。

温沪远愕然:你还做过销售客服呢?

相相:你不知道的多着了。

我这本书从出版印制到发行,你这个参与撰写的人,翻开过几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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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饭地点离公司不远,一家做本帮菜的独立小楼,也是寻常申城员工宴客聚餐的不二选。

雨停霾散的缘故,众人都有好兴致徒步过去。

路上温童和小左故意懒懒步子地掉队,投机的二人有噜苏不尽的话题。小左是苏州人,甜糯糯的口吻问她,“相相欢喜吃鸡头米嘛?我从家里带了好多的,明天上班拿给你呀。”

“好的呀!”礼尚往来,“那我给你拿我阿公种的水萝卜。”

二十四的年纪皮相熟了里心还是夹生的,这个阶段的姑娘也不能说幼稚,就是率真和玩性还在。

离世故差几步,离剔透差几岁。

等社会剥开外皮,啃到正中生肉了,嫌味涩,就会加大火力把她们烘烤熟透了。

当然在此之前,人情交际里,她们依旧会相信真情多于计算。

比如互换几袋鸡头米和水萝卜,即刻能成就深厚的革命友谊。

临来蒋宗旭对温童通过气,就今天要搞定的这位代理,在别家拿货胃口都大,说玩笑话,一旦翻单能叫他们翻身的那种。

且御下还有家影视公司,倘若合作能促成,回头还能和冠力旗下的传媒进一步联谊的。

只是嘛,大方客也不是白大方的,这厮斤斤刁钻得很,你不把他哄服帖就不得行。

怎么哄?用酒,他是个十成十的酒桶。

温童个不响鼓被重敲之下也响了,席间十分一反常态地玲珑起来,嘴巴和手边的酒都尤为殷勤。

到底她也想做出些成绩的,一为己二为父亲真实的刮目相看,自幼她斩获的满分不说很多也有十几回,却没哪回得到过以父之名的夸赞。

她小聪明往酒里兑水,瞒着对方的眼皮。另外还有蒋宗旭和旁的元老垫后,平摊火力,三巡下来她血槽没掉多少。

事实上甲方爸爸没太肯和她血拼,得知她的身份后,包袱就重了,过于生疏怕得罪人,过于熟络又怕昏头卸防。

从而就假把式地和她交几杯,主攻的还是旁人,尤其旁的女性。

其中,年轻灵俏的小左尤为讨他好感。

小左顺毛驴一个,不擅长推辞周旋,无论被迫满杯或敬酒,一概照单全收。几遭下来温童瞧她脸色,将才那些天然的气血都卸掉了,只剩恹恹的、不担酒的酡红。

偏她由着人灌酒的时候,一贯热情给温童挡酒的蒋宗旭全无反应。

不多时温童看不下去地揽活,“付总,这杯当我代她喝的,”她实打实填满一大杯柯林杯,起身莞尔朝对方,甜答答地夸他好酒量,

“我打出生以来,您是我见过最能担的,我再不陪您喝也太不厚道了。”

说时,酒杯会去对方杯沿,继而矮下几寸,“您随意,我干掉。”

话音落蒋宗旭就暗中拦劝,但由她无视掉了。

一满杯53度的茅台一股脑全下腹,温童直觉有火舌从贲门一径卷过喉咙,很遭罪,她还是强济微笑撑住了。

末了还现学现卖,斜下杯身证实一滴没剩。

付总同她竖大拇哥,“女中豪杰。”

强出头的人落座后,顷刻间醉得胃烧,脑袋塞铅锤般地胀痛。

小左同她道谢,温童:“谢什么!我能对瓶吹!”

“……相相,你醉了。”

“屁嘞。”真女人从不言醉。

蒋宗旭见状一脸忧色,挨过来低声支招,“相相,去催个吐吧,不然你架不住的。等下也别喝了,有我在的。”

温童酒后吐真言地问他,“那刚刚小左被逼,你怎么不说有你在?”

闻言人全然噎语了,一被她的质问噎的,二个,也由她醉下的憨态噎的。

她着实出落得好看,眉眼里流动灵气,颊上脱胎于肤底的绯色,随表情微变时,像湖面红云。

蒋宗旭本能地喉结起落。

结果温童仍是嘴狠但身体诚实地去催吐了。

厕所在包厢外的走廊尽头,她一路扶墙过去的。蒋宗旭原本要跟,她没肯,骄矜地怼他,“干嘛!一会我吐你身上不买账的。”

随后,在厕所里吐得鼻涕眼泪一把暴风雨。

温童容易醉后失态,这是苗苗和向程都领教过的,有时哭有时痴笑,意识完全叛主的时候,能大街上随拣一棵大树抱着喊爸爸。

且还问它,“你怎么不睬我?!”

……

“你怎么不睬我?”吐完的人出厕所,就近抱到一具肉身,四肢头脸全攀附上去,还瞎抓到一条窄布揩眼泪。

只不过这回,她喊的不是爸爸,是向程。一声迭一声,十足凄迷的口吻。

“松掉!”“向程”全无怜惜地一根根掰落她手指,再扽走已被糟乌的领带。

温童失落要哭的档口,人就被转交给背后的墙,“你怎么突然这么凶啊!”

话完再迷瞪地睁眼,眼前的人幽然一双目光,愣给她骇没了魂——

赵聿生。

“乱喊一气。”赵聿生把一直衔着的,没手摘的烟捏下来,盯她一眼,抹身走了。

一路走一路拽下领带,尤为光火的架势,温童甚至以为他会趁手扔旁边垃圾桶。

还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