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夕接过来,本想逐一细看,奈何对繁体字还是认不太全。只能让李白在心里一一默念。
从记录的信息来看,产业区雇的这一批流民,大多来自山东地界。成为流民的原因则五花八门。有遭灾荒的、有家中变故的、有本来就是奴籍、乐籍的。除了这些,人祸占比竟超过一半。
“提前预征20年税赋,10岁以上男丁皆要服徭役,这个王鉷可真敢做啊!”一直默念的李白忍不住叫出声来。
王鉷?李夕自以为还算熟悉唐朝那些主要的人和事。但这么一个胆大妄为王鉷还真没多少印象。
“你知道这个王鉷?”李夕只能在心里问李白,希望他能知道。
“不知。”李白答道:“不过我想适之应该是知道的。抽空去问一问他。”
李夕嗯了一声表示赞同。
再往后看,还有不少控诉地方官员只手遮天,借助为朝廷征税的名义巧取豪夺的。
而王鉷则是被提及次数最多的官员。
看来这个王鉷倒是一个好的突破口。
这么嚣张、这么胆大妄为,还能在官场好好的活着,说他与李林甫没有关系那是不可能的。若不是李林甫的人,恐怕早被他整死了。
带着厚厚的一叠血泪控诉,李夕李白赶在主城门关闭之前回到了城里。
小心翼翼的确认没人被王韫秀或者其他人跟踪,他们这才极其小心的来到李适之府上。
“太白,圣人目前还不是很待见我,所以今天没有帮太白说话,太白请勿见怪!”李适之见到李夕李白之后,颇有些难为情道。
李白自然不会将此事放在心上,忙回道:“适之勿要自责。这事来得突然,连我都尚未准备。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他们奈何我不得。”
李适之见李白信心满满的样子,也是放下心来:“太白心中有底那是再好不过。今日参你的那位王尚书和孔大鸿胪,日常都与李林甫走的近。这事怕是李林甫在背后指使。”
李白颔首以示感激:“多谢适之提醒,这个我早已知晓。近日来是想向适之打听一个人。”
“哦?什么人。”
“王鉷!适之可认识?他是何官职,是否与李林甫交好?”
“认识。”李适之重重点头:“此人为户部郎中,兼任户口色役使。主要负责山东界税赋征收。能拿下这种肥差,自然是与李林甫有些关系的。”
“好,我知晓了。适之明日带着上次勘到的黄金。明日我们给右相好好回一个礼。”
“太白可有把握?”李适之心中有些担忧。这段时间他夹着尾巴做人,看着李林甫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简直能力通天。实在有些担忧不能将他一把搬倒。
李白哈哈一笑:“这个明日自见分晓。”
等告别李适之回到家里,高力士又派郭三正来了。
“高将军托我将此物交于李翰林。望李翰林好生保管,切莫丢失了。”郭三正说着毕恭毕敬的递上一本有些陈旧的册子。
李白控制双手翻开一看,是一本账簿。内目恰好与内帑的坏账吻合。
老高有两把刷子,这都能找到。
明日李林甫即便能躲过一劫,也要让他从此失去玄宗的信任。
翌日一早,又是郭三正和林义之前来相请。
今日玄宗时隔数日亲自临朝,还特召李白前去议事。
听到议事而不是问罪,李白还有些纳闷。
不过李夕自然是知道,这都是杨大美人的功劳。
偌大的含元殿内,前排坐着左右二相以及六部大员。
后面站着数排级别稍低的官员。
李夕李白翰林院学士的品级最低,日常是根本没资格入朝的。所以他们就在最后排挑了个角落站着。
等了片刻,高力士扶着玄宗到了。
李夕李白仔细看他,仿佛是有些精神不振。这个老色皮,这是纵欲过度啊。
一番礼仪流程走完,今日朝会正式开始了。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高力士扯着嗓子喊着。
坐在二相身后的王尚书忙站了起来:“启禀陛下,臣有事要奏。”
“准奏。”玄宗打了个哈欠,没精打采的允道。
王尚书得了圣允,立即将昨日对李白的指控又添油加醋的讲了一遍。连着孔老头的台词都被他抢着说完了。
“请圣人治李翰林之罪,以安天下人心。”王尚书奏完事,还不忘以大义提醒玄宗。
“李翰林何在?”玄宗提了提声音问道。
“臣在!”李夕李白赶紧从角落里站到大殿中央。
“李翰林失察,致百姓身亡,理应问罪。不过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过能改即可。何况上次番国国书以及与番邦贸易一事,朕还未封赏于你。这就功过相抵吧。”
靠!虽然知道杨玉环会帮自己说好话,但怎么也没想到能直接让玄宗这轻描淡写的揭过此事。昨日还准备了半晌脱罪说辞,结果完全用不上。果然是朝中有人好办事!
不过玄宗这边话音刚落,一个仿若死了老爹一般悲恸的声音立马就响彻了大殿:“陛下,此事万万不可如此草率啊!且不说他李翰林草芥人命,单是他做的那些营生,都是有伤国体、有损民本之事啊。如此害群之马若不清除,大唐忧矣!”
害群之马?李夕听到几乎要笑出声来。他努力压制住笑意,用比孔老头更大的声音道:“孔大鸿胪好大的胆子。为何要诅咒圣人励精图治才铸就的万世基业?”
他随即做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哦,我懂了。自汉以来近千年,每次朝代更迭,你孔家都能凭借孔圣人的名号,获取极大的利益。难怪你这么盼着大唐生变,定是又想谋利了吧!”
“你!你含血喷人……”
这种对于孔氏家族的污蔑,让孔老头顿时气血上涌,头晕目眩。他噔噔倒退两步,几乎要跌倒。还好旁人赶紧搀住了他,扶他缓缓坐下。
“李翰林倒是会巧辩。”王尚书语气冷冷的说道:“且不说十几条人命,单就你纵容下属雇佣流民,致使长安流民剧增、粮价乱象,便是不可赦的大罪。而昨日你又拿纸当钱,坑骗百姓钱财达20万贯。如此恶劣行径,天下人共弃之!”
他愤愤的说完,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币,呈与向玄宗,恳请道:“还请圣人降罪李翰林,还天下人一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