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很近,几乎是到了楼梯口,下一瞬就会有人迈脚出现。
这并不怎么合理。
汀兰院上下的楼梯建造的十分稳当,可要一点声音不发出来,并不容易,还顽皮的时候,殊兰和轻红试验过,除非脱了鞋子,屏住呼吸垫脚走路,否则想不弄出点咯吱咯吱的动静声都难。
轻红趁着人没到,飞快地拿走千里镜,重紫滑动脚步,正好挡住她半个身子,才上楼的姜代薇只看见轻红在空中晃了晃手臂。
这些年主仆二人默契十足,不用眼神示意,轻红就晓得意思,她的动作又快又稳,手腕一抖,千里镜就落入袖子里面,又有重紫悄悄打配合。殊兰瞧着舒心了,看到姜代薇的时候,身子轻轻往后一压,靠在栏杆上笑靥如花地打了招呼。
“哎呦,这是什么风把五妹妹给吹来了?”
一语双关的话,只怕是指责她偷摸着上楼的行为,姜代薇涨红了脸,低垂着头不敢看人,实则心里又气又急。她不明白,怎么这一次从小庵堂回来,四姐像变了个人似的。以前也不是没有发生类似的事情,可断然不像现在这般直接当着丫鬟的面打脸。
殊兰呢,是不知道姜代薇此刻的想法,就是知道了也不以为意,以前是想着早晚要走,日后是再不会见面,她又何必和个孩子计较,徒添麻烦。可现在不同了,她都走不了了,还不许她发泄发泄。殊兰这身子骨是实打实的七岁孩童,没比别人多只眼睛,也没比谁少长吃饭说话的嘴,真要说起来也就是少喝了碗孟婆汤的事情。
嗨,谁还不是个宝宝呢。
凭什么我就得让着人呢。
“这大夏天的还能刮什么风?”姜代薇的反应也算快,笑着上前抱住殊兰的胳膊,摇着身子娇声说道:“凤凰堂的事情,四姐知道了没?”
殊兰趁机挥退轻红和重紫,重紫走的时候把翠琴也拉走了。
翠琴哪敢走,频频回头看,直到姜代薇点头应肯了才放心离去。
殊兰就笑:“你这丫鬟还是这么有意思,我又不能吃人?她怕什么?”
“四姐说笑了。”姜代薇笑得勉强,本想说说那丫鬟重紫的事情,这回也问不出来了,她身边添的丫鬟和嬷嬷都是当成摆设放屋里,可没想四姐这样明晃晃地带进带出,她心里挺好奇对方的想法,特别是在见到重紫的时候,隐隐有些想不起她在正德堂被人牙子介绍时的模样了。
殊兰一本正经的摇头:“我可不说笑,就说这府上的人我都还没有认清呢,那凤凰堂来的谁我还能知道?”这是把话题又带了回来,重紫的来历还待观察,目前的表现还算满意,她不介意伸手护一护。
别看姜代薇几次在她面前吃瘪,可真要对上重紫,她一个丫鬟自然是要吃些亏的。况且她也没说假话,要说在府里也呆了不少年,至少荣恩堂里的人要认识吧,就算主子不知道,当丫鬟的总得多几分心眼。可显然轻红在这一点上是不合格的,殊兰就更不必说了,她只爱记她愿意记的。
姜代薇当然是知道这个四姐的性子,同样都是寄人篱下,人与人之间的表现却还是不能相提并论的。在四姐悠然自在的时候,她已经是小心翼翼地学会看人脸色。前些年,她还不懂事,在李宝珠明显表现对她们不喜的时候,她想着同四姐抱团一起,吃亏的次数也的确少了许多。
想到这,姜代薇眼神复杂地瞥向殊兰,在殊兰看来的时候,又飞快地看向别处。这一看,心里就更不是滋味了。小二楼视野开阔,住在上面的人,久了,心情都能变好吧。不像她住在楼下,有人压在头顶上方,成宿成宿地透不过气。
姜代薇暗暗握了拳,继而轻声说道:“翠琴有个老乡在马房做事,听府里采买的管事说起,这次来的客人怕是贵不可言。”
这话说了不等于没说,谁不知道来人的身份贵不可言,不过这府里想要打听这种零碎消息向来是花了银子就容易,可听姜代薇的话,显然并没有什么收获。这倒是稀奇了,殊兰眯了眯眼睛,脑海中晃过的两个人影,让她忍不住就张圆了嘴巴。
“不会吧……”
“不会什么?”姜代薇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殊兰看,以为她是知道什么,翠琴的无功而返让她气闷,其他人那里她是不敢去,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下意识地脱了鞋子踩上楼梯。她在这府里不比李宝珠她们,能用到的人太少,加上年龄小,心智才成熟也是有限,并没有超过自身太多。姜焯这个当爹的当然也不能直接把自己的怀疑和盘托出,偏是半遮半掩的话,虚构的设想壮了姜代薇的胆。
“还能是什么?”殊兰伸出手掰着姜代薇的脑袋一转,就发现了目标人物。
原来是李鼎。
李鼎要去的地方正是凤凰堂,这内外有别是针对府中女眷,显然对李鼎是无碍的,他不知道从哪里知道凤凰堂里住了人,心里好奇,就带着肖兴元往外院走去。可才走出去一半的路,已经好几班人马拦下她。
等肖兴元费干了口水忽悠走翠琴后,李鼎突然就没了兴致,吐出嘴里的鼠尾草,兴致缺缺地叫了肖兴元回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