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锦年送走程屿森后,躬身坐上了停在路边的黑色轿车。
她和往常一样窝在宽敞的后座,缩成小小的一团。整整一个月没睡过整觉的身体早就精疲力竭,可大脑却乱哄哄地回放着几分钟前的景象。
就像在昏暗环境里,她总能一眼就能看见杜柏铮,此刻眼前不断闪现的画面里,所有人的五官都变得模糊,唯独他深邃的面容生动清晰。
比起Lucas的慵懒精致,杜柏铮的气质更加锋利冷肃。他的身形修长挺拔,即使不说话也带着强大的压迫感,尤其当他心情不好的时候,那双狭长漂亮的眼睛失去了温度,漫不经心的眼神望过来变成细密的网,兜头罩得她几乎窒息。
杜柏铮在和她生气。裴锦年和Lucas得出了同样的结论。
为什么?她随即产生了和Lucas一样的疑问。
他们都多久没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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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前的清晨,她在开车上班的路上接到杜柏铮的电话,闪烁的屏幕让她想起前一天被错过的两通未接来电,于是带着些许负罪感按了接听。
这通时隔三个月的电话和往常一样,开始些许的尴尬过去之后,两个人很自然地就聊起了最近的工作调动。她行程匆忙,收拾行李的时候免不了漏掉了一些文件和生活用品,导致她B市之后,最忙的除了安宁就是生活助理。于是,一个前脚刚到,一边开车一边絮絮叨叨地说些临行前的注意事项;一个后脚就来,却在电话那头安安静静地听她说完,时不时地轻声回应。
密闭的车内空间里,杜柏铮的声音从外放音响里传出来,显得格外低沉又迷人。
她把车开进地下停车场,降下车窗刷卡时看见警卫室墙上挂着的世界时间,算了算时差,有点奇怪地问:“你那儿现在是凌晨吧?还不睡吗?”
杜柏铮是个很有时间观念的人,一点必须休息,六点准时起床,在这段时间,即使是跟了他近十年的首席秘书们也不敢轻易打扰他,有再大的事,再紧急的文件也得压着。
电话那头安静了一会儿才说:“送了份加急文件。”
裴锦年想起这些天各大财经媒体铺天盖地的追踪报道,她几乎能猜到DVL总裁室新闻处鸡飞狗跳的景象,连工作能力有目共睹的首席新闻官都不得不冒死深夜送文件。
但杜柏铮似乎并不想聊这个话题,又问:“你下周三晚上有安排吗?”
她回忆了一下,想起和程屿森约好的饭局:“和别人约了晚饭,怎么了?”
杜柏铮沉默了一会儿说:“现在想见你一面还真难。”
她正专心倒车入库,没听清这句抱怨,就小声地问:“嗯?”
杜柏铮很快答:“没什么,到时候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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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到底在生什么气呢?
难道是因为自己没提前告诉他自己的调任安排?
这个假设很快被排除。
他们并不是事事都要互相汇报的关系。她常常忙得晕头转向,杜柏铮又何尝不是?他们俩短则几周,长则数月没时间联系的情况常有,她从新闻报纸上看到他的动向的时候也不少。何况就算她不说,凭借杜柏铮那看不见边际的庞大关系网,他甚至可能比她更早知道VIVS总部的调任决定。
她承认,因为某些隐晦的原因和情绪,她在刻意和杜柏铮拉开距离,也在努力地表现得不那么明显。现在的她,就像一个努力脱离恒星强大吸引力的小小行星,可才刚迈出第一步,就已经感受到分裂的痛苦和独自面对漆黑宇宙的恐惧。
而杜柏铮,这颗万众瞩目的耀眼星辰,哪有时间为了这种无足轻重的小事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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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锦年皱着眉窝在后座里,眼前一会儿是杜柏铮藏在长睫毛下那双清冽迷人的眼睛,一会儿是他挺拔鼻梁边那颗小小的痣。她心烦意乱,连Flora亲昵地搭在杜柏铮肩头的手肘都觉得格外刺眼。
深秋带着凉意的晚风从车窗的缝隙里透进来,钻进她微微敞开的衬衣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