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衾卿还在迷迷糊糊的睡觉,就被人一把从被窝里扯了起来,黑暗中她看不清怀梁的神色,却是感觉到一种极不寻常的气氛。 “什么事这么着急?”衾卿还有些糊涂,怀梁已经扯过一件披风把她从头裹到脚就准备抗了出去。 蓦地,空气里传来不一样的气息,怀梁一个掠身已经出了门。 啪—— 衾卿呆呆的站在屋内。 “不要出来,否则就别再跟着我!”强有力的男音从外面传来,衾卿好似一盆冷水从头淋下,顿时清醒。胡乱的穿好衣服,趴在门口,黑夜里刀光剑影,十几个人打怀梁一人。 衾卿从未见过怀梁真正与人对敌,如今他以一敌十,出手更是愈发狠辣,几乎招招毙命;可那些黑衣人的功夫也不弱,双拳难敌四手,就算他天下无敌又能如何,如今形式不利。若是逃的过便活,若是逃不过只怕她也难逃敌手;可若叫他不管怀梁也不可能。 “周怀梁,闭气——” 将手中的药粉随即撒了出来,怀梁拉着衾卿:“这可是我明月山庄秘制□□,妄动内力只会让毒素入五脏六腑。” 空灵调笑的声音已经消失在空气中。 “是什么□□。” “辣椒面。”衾卿吐吐舌头:“所以,我们赶快跑。他们很快就能察觉到的。” 怀梁抓着缰绳的手一抖,长舒了一口气,才让自己奔腾的心缓和了下来:“只怕他们已经追上了。你房间有通道,只要你不出来,应该不会有事。” 惊讶的叫了一声:“你不早说。我没事了那你呢?他们那么多人,你能打得过吗?” 怀梁身子一僵,许久都没有说话。 “我们萍水相逢,实是没必要搭上自己的性命。” “我们好歹也算同床共枕、同生共死了吧,还萍水相逢。亏我还拿你当朋友呢,还指望你一起闯荡江湖。你竟一句萍水相逢就想打发我,你以为我任衾卿就这么好欺负。我告诉你,周怀梁,你休想把我甩掉。我就像一条尾巴一样,非得粘着你不可。” 怀梁没有再答。 或许是太多年没有人关心他的生活,也太多年没有人跟他说朋友这两个字。这十年来,他的生活中似乎就只有生与死这两个字,他风餐露宿,被人追杀,甚至昏迷在河边,而他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动手杀了救他的人;可他不后悔。从他母妃死的那一刻,他的生命里便再没有阳光可言,他注定是见不得人的,注定是要活在黑暗里的。 “呃——” 胳膊上一阵刺痛,怀梁咬牙回头看了一眼。前面就是无回林了,进去只怕出不来,前是深渊后是劲敌,怀梁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衾卿:“你可信我?” 衾卿点点头:“信。” 两人跳下马,怀梁摸了几下辛追:“辛追,不必在此候我。三天,去无回林的另一个出口,如果那时候我还没出来便再寻主人。”说完拉着衾卿进了密林。 “主子,前面是无回。还追吗?” 黑衣人冷眼看了一眼前方,冰凉的月光洒在那看不到头的林子,泛着银星点点的地面:“在四处派人盯着,他身重剧毒,就算有命出来只怕也没命活着。调查一下他身边女人的身份。” “是。” 无回林是出了名的进的出不得的林子,凡是进去的人还没有一个能够活的出来的,被人更是传的神乎其神。 衾卿一直紧跟在怀梁身边,他的呼吸越来越重,步伐都有些不稳。周围弥漫着浓烈的雾气,根本分不清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就连鸟兽也很少出没;地上攀爬的那些粗壮的藤条,稀稀拉拉的高大树木,每一颗都足够遮天蔽日,四处散发着一种特别诡异的气氛。衾卿小心翼翼的走着,地上生长着奇形怪状的花草,甚至那些鲜艳的颜色忍不住让人侧目,只觉得脚下踩着的土地一软,整个人都在被往下吸。 “周怀——” 怀梁一把扯过衾卿,将她紧紧拥在怀中:“不要挣扎。” 等到衾卿平静下来的时候怀梁甚至比她还要陷下去几分,一下子更是惊慌失措起来,面对此情此景却只能强逼着让自己尽量放松下来:“怎么办?” “你不要动,我去扯那根藤条。任衾卿,相信我,不会让你有事。” 衾卿看着他,这是他第一次这么正式又认真的喊她的名字,似乎从一开始她就已经选择了对他深信不疑;两人明明相识不久,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定是会做到。 两人渐渐分开,又往下险了几分,衾卿看着他一点一点放松身体,又一步一步靠近藤条,每往前一点,她的心就跟着紧张一分。 怀梁紧握着藤条,用尽力气一拽,甩向衾卿一个回旋两人已经平安落在最近的树上。衾卿惊魂未定的躲在怀梁的怀里,见他脸色不对:“你怎么样?是不是受伤了?” “无碍。” “什么无碍,你额头这么多汗,脸色也不对,你是不是中毒了?”说话间手欲搭上他的脉搏却被他先一步挡开:“你别管,先出去。” 衾卿看着他冰冷的侧脸,无奈只好垂下手,担忧的看了他一眼。 地下走不了,只好借用藤条和这些参天大树,怀梁的手刚揽过她的腰,衾卿随手扯过一旁的藤条气呼呼的说:“你不用我管你我也不用你管,我虽然武功不济,但是逃命的功夫还是有的。”借助藤条的力量,脚下轻轻一点就向前越去。 衾卿刚落在地上就看到怀梁一口黑红色的鲜血喷了出来,她的脑子嗡的一下就炸开了:“周怀梁,你有没有事,你怎么样?怎么样?” 只听怀梁苦笑一声:“你不是不管我了吗?” “我哪有说不管你,是你自己说不让我管你的。”衾卿扯过身上背的包袱,脏兮兮的,从里面翻出那些瓶瓶罐罐的药一股脑捧到怀梁面前:“怎么办?怎么办?那个能用?” “先找个地方,把箭□□。” “好好好。” 虽然两人平安度过沼泽地,可这平静的四处透着诡异,愈往前走那些粗壮的树愈发少,倒是繁密了起来,地上倒是无一丝杂草。 “还是先把箭□□吧。” “向左走。” 又往前走了一段,看到一条极细的河流,河水清澈见底,河面波光粼粼,泛着晶莹的光似是那月圆之夜的星辰,河底水草摇曳,随河流方向而动。 衾卿扶着他先坐在一旁的大石上,自己提留着小水壶先装满水。 “这四处看起来不像是无回林啊,我们是不是已经出来了只是不知道罢了。” 怀梁将身上的衣服小心翼翼的脱下,看了一眼:“你看那天,红若礁石。还是小心些为好。” 衾卿刚回过身就看到那人□□着上身,正在费力的向后摸索着,疾步上前:“你干什么?飞刀在后背你看得到吗?我来。” 当下干脆利落的扳过他身子,当目光落在他后背上时,眼眶一下就红了。大大小小的伤痕,旧伤未愈新伤又起,他到底过的是怎样的日子。还有那被他强力逼出飞刀的伤口,印着大片的血迹,经过将近一天一夜的活动,伤口早已面目全非,她甚至不忍看,可即便如此眼泪还是吧嗒吧嗒的落了下来。 她没想到,他竟忍受这么大的痛,竟一个字都没说。 “还是我自己来吧。” 见她许久不说话,他有些担心,怕自己身上那些新伤旧伤吓到她;想不到终究还是避免不了。 她现在只后悔当初老庄主教她医术的时候她没能用心学,整天只知道掏鸟窝爬树跟个男孩子一样调皮捣蛋,只是现在她却不能后退,他的伤必须要处理了。 先将伤口四处清理了一下,才发现光被飞刀射伤的地方就有三处。衾卿几乎是想也不想就低下头去,当温热的唇碰上冰凉的肌肤,怀梁的身子还是僵了一僵。 她,她竟是在为他吸毒吗? “好了。你身上还有没有伤口?”衾卿用袖子蹭了一下嘴巴,怀梁目光炙热的盯着她的唇看,方才就是这样一双柔软的唇在为自己吸毒吗? 衾卿的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从包袱里把那些药全倒出来:“你看那些能用,解毒可能不行,不过总比没有药好。” “周怀梁,有句话我好久都想问了。你不说没关系,你,到底为什么当杀手?” 怀梁系衣服的手顿了顿,脸上刚缓和下来的表情瞬间便的冷漠起来,好似在挣扎着什么事情一样,那双眉紧紧的蹙着:“为了活着。” “活着?” “我年少流落在外,遭人追杀,为了寻得安身之处就跟着现在的师傅。是我授我一身武艺活到现在。” 衾卿感觉两人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哀叹一声:“我们两的遭遇好像。我八岁被父亲送到明月山庄,不过还好在那里我生活的也算开心。” 他不再答话,只是四处看看:“走吧,顺着这条溪流应该能出去。” 顺着那条溪流一直走,本就极细的河流竟是越走越细,甚至行到一处时竟已消失不见,怀梁神色一变:“快走,这里太奇怪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出了好远,却发现这地方竟突然之间好像转换了似的。四周一片空旷,断崖碎石,两步不到四处碰壁,脚下的温度越往前行越高。 “这里是不是有什么阵法?”衾卿有些不可置信的问。 怀梁的脸色愈发不好,惨白惨白的,沉重的点点头。他本身对阵法就不通,一直都是以剑术为主,虽说这么多年来走过的地方不少,可这样的奇异的阵法还是第一次见,若要破恐怕还得费些力气了。 “九宫是将天宫以井字划分乾宫、坎宫、艮宫、震宫、中宫、巽宫、离宫、坤宫、兑宫九个等分。九宫参数,五行参数,犹如循环。看我们现在在的这个位置,再结合九宫阵法。一,六为水,七、二为火,九、四为金,三、八为木,五为土。一六—七二—九四—三八—五—一六。”衾卿口中念念有词,待发现一丝踪迹,连忙拉过怀梁:“明月山庄看似医术最好,实则布阵才是历代庄主必学之道,但是我学的只是皮毛,能不能顺利出去尚不知道。若是成功便好,若是不能只怕我们要被困死在这阵中了。” 怀梁勾唇轻轻一笑,嘴角的笑是衾卿从未见过的,只这一次便觉如夏花一般灿烂夺目,叫人挪不开眼睛;手轻敲她额:“我们一定能出去。” 凭借着她在明月山庄学的那点皮毛,还有一部分的运气,几番在阎王殿前徘徊终是成功破阵,出了无回林。 外面阳光灿烂,衾卿伸着双臂抬头沐浴着阳光,一脸的享受,唇边满是笑容:“我们出来了,我们出来了。出来了。”撞进怀梁的怀中。 那人被撞了个猝不及防,表情僵硬,即没有伸手回报她亦没有推开她。 “卿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