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版权归作者梵说所有，未经许可，不得转载。　　百乐门舞厅外人声鼎沸，街边的小男童脖子上挂着香烟售卖的盒子，小女童提着的竹篮整齐码放着一支支的红色玫瑰，散发着香气，面上的几支已经打了蔫。嘈杂的人群掩盖不了他们纯真灵动的双眼，不时地跑到可能会买他们东西的人面前，讨好而又礼貌地问一句，“这位小姐，抽支烟解解乏。”“先生，您的夫人高贵漂亮，买支花吧。”　　　　林月白就从这样的场景穿过，一手按低了帽沿，谨慎地朝里走去。　　他是遵循山风的指示，来找久美子的。　　　　久美子刚刚陪客人跳了一支狐步舞，正端着酒杯注视着舞池中的人群。　　突然注意到林月白的西服口袋插的方巾绣着一朵牡丹花，一时恍惚忆起山风也有一块这样的丝帕。　　　　睹物思人，便主动走到林月白面前，一只手随意搭在他的肩上，“这位先生，要不要学跳舞？”另一只手抚上淡蓝色口袋巾上绣的白牡丹。　　　　林月白就在她触摸上白牡丹的那一刻就有预感，她可能就是久美子。便试探一句，　　“况属高风晚。”　　“山山黄叶飞。”久美子美妙的女子声音边回答，边将他带入舞池翩翩起舞。　　　　“他叫我来找你安排工作。”月白和盘托出，把自己的名片塞入她的袖口。　　美子斜眼一瞧，将名片又塞回给月白，“原来是林公子。”　　　　“接下来…”月白有点迫不及待，话没有讲完，便被美子打断。　　她伸出一跟手指，在他眼前晃悠，“您跳得很好，美中不足就是缺乏点耐心的节奏。”　　　　跳过半支曲，美子可以逐渐感觉他的步伐平稳起来，不经意的低头说了重要的话，“成衣厂可以制作军服。”　　　　月白拿起她的手稍微颤抖，并未接话，随着音乐，跳完了剩下的半支曲。　　“苏区的。”　　　　“什么？”他明白［苏区］的意思。“他…”　　美子略微点点头，“林公子以后要常来。”又凑到他耳边，“想办法赶制两千套棉服。”　　　　林月白是林家的二少爷，灯红酒绿的奢靡日子也是过过的。他向门口方向迈了几步，回头眨巴了眼，朝美子搓响了两个手指肚。　　　　“林月白…”美子的右手勾在下巴上琢磨着，这个林大公子与山风的关系。希望他是一个可塑之才，苏中的革命基地，缺少入冬用的棉衣。　　林宅大院，二姨太香玉恢复了生气，午后卧室的床榻上，嗲声嗲气地靠在林老爷身上，双手轻轻摇着他的衣袖，一副眼巴巴的神态，“老爷，我们还是去香港吧。”　　　　“为什么？”林老爷握住她葱段样的手指，一根根欣赏着。　　“我不喜欢上海，我想把以前不美好的都忘却。”香玉嘟着嘴，讲着自己的理由。　　林老爷点点头，若有所思。“好姐妹的书寓不好呆吗？为何回林家？”　　　　这一问，香玉内心就更加难受了，上海滩有她最难堪的经历。　　一次，是被颜老板害她被赶出家门。二次，是被日本人抓去了慰安所。　　所以，她讨厌上海这个地方。恨颜老板，更恨日本人。　　　　“哪儿都没老爷的怀里好。”香玉顺势趴在林老爷的胸口做小鸟依人状。　　林老爷摸着她的后背，挑起几根她的长发在指间绕着。　　突然香玉抬眼，“听说，小英怀孕了。”　　“哦。这么快。”林老爷眯起眼睛，又思忖起来。　　　　林老爷将香玉的一双手压在他的腰下，哼起一段她从前唱过的申曲［十不许］，“三不许练拳头，四不许庵堂寺院少走走…”　　“就依你意，我们回香港。”林老爷的眼闭上了，喘息均匀，似有睡着。　　　　今日的七十六号并不平静，李墨云拿着听筒，“什么？人没抓到？跑了？”气的把电话机摔到地上。　　　　“这么大火气？”颜曼君给他泡好一杯咖啡端到他手中，关切道。　　“昨晚，机要处的钱秘书在仙乐舞宫被枪杀了。”李墨云接过白瓷杯，抿过一口，杯上留下黄褐色的印记。左手刮过她的鼻子，“还是你懂我的心思，清咖虽苦，却是真实的人生。”　　　　颜曼君来到听侦科，小鸾正在同汪科长交报告。　　“汪科长，外面太冷，永安百货新上了洋货皮衣，要不要去逛逛？”　　汪兰摆摆手，“我不喜那些皮草，穿在身上像是有许多的动物尸体找我索命。”　　“没想到，你还是个信佛不忍杀生的。”曼君拿起她桌上的电话听筒，“罢了，我自己去。”　　　　曼君给家里挂了电话，“不必等我用饭，嗯，我要去买些东西。”她放下听筒，“好歹给你家陆队长也买件皮衣，穿起来那个帅呀。”　　　　小鸾听到曼君的话提到陆尚，内心不禁一颤。自从上次一别，一直未见。“汪科长，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她想逃离这里。　　“嗯。”汪兰头都没有抬。　　　　小鸾走出楼座，正看到到张奇一个人坐在花坛旁边的白石台上，盯着眼前的凋零的葵花枯杆发呆，直到夕阳西下，下班时分。　　　　颜曼君挽着李主任的胳膊，走出二道门。张奇的头丝毫没有摆动，就见他们在门口一同上了汽车，愈来愈远。　　　　她鬼使神差竟追了出去，发现极司非尔路七十六号的车库一直是敞开的，李墨云的私人座驾依然停放在那里。苏小鸾意识到，李墨云是多么的谨慎和有心计。　　　　小鸾慢慢走到他身边，“无动于衷，怎么做到的？”　　张奇拄起手杖缓缓站起来，她可以看到他的腿在打着颤，“又能怎样呢？”　　　　他看了她一眼，“难道你能做到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那一刹那，她仿佛回到了那个漫天密雨的日子，陆先生拿毛巾给她擦拭着，擦掉挂在她身上的水，擦掉她的想念。　　　　多想了这么一秒，张奇已经一摇一晃走向东区的办公室。　　早冬的斜阳将他的影子越拉越长。　　　　车上，曼君拉着李主任的胳膊撒着娇，“你保镖这么多，还怎么二人世界。”　　李主任摸着曼君的手，宽慰道，“你就当他们不存在就好。”　　　　曼君耍了性子，端坐身体，一脸的无奈和不开心。车子开到一半，曼君吵着要去永安商场买皮衣，“入了冬，我怕冷。”　　李墨云心疼得紧，“再买个獭皮帽，现在法国流行得很。”　　曼君听见，脸上的乌云马上散去，又和他有说有笑起来。　　　　车子停在永安百货的正门，倒是出奇的平静，只有几人走来走去。李墨云心下觉得些许怪异，下车前对司机小声交代了一句，“不要熄火。”　　　　他跟在颜曼君的后面，进去走了几步。　　“你觉得这件怎么样？”曼君将皮衣比在身上，问他。　　“好，都好。”此刻的李墨云有点心不在焉，有点担忧自己的安全，不断扭头看向门外，隐隐约约看到有人探头往里看。　　　　李墨云做特勤工作好多年，警惕性非常高。他忙拿出钱包仍给颜曼君，“你自己挑。我有事先走。”　　　　说完，他大踏步飞奔到门口，纵身一跃钻进了后车座。“快开车。”　　密密麻麻的子弹打在防弹车窗和车身上，发出劈劈啪啪的声音。　　车子没熄火，车门迅速关闭，扬长而去。　　　　曼君拿着他的钱包，不禁叹息一声。　　　　日本宪兵本部的厨房，和子亲切地与她打着招呼，“今日来得早，打算为大佐做些什么？”　　　　小鸾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今日我熬了一锅豚骨汤，要不你做拉面。”和子给她出建议。　　“倒是一个好主意。”小鸾点点头。　　　　百老汇大厦的公寓没有厨房，并不能做菜。于是，她便来到了宪兵部的后厨。　　与宪兵部一墙之隔。和子便是其中一个厨娘。　　　　每日做完的定食便当，成百上千份会送去宪兵部。　　宪兵部的办公楼有三层。她只去过一层的会客室为他送餐。要打探整栋楼的科室信息并不容易。　　　　今晚七点，她照例把拉面送去会客室。他却不在。　　“可这面如不现吃，就会烂。”小鸾呆呆望着桌上的面条，她加了蛋，紫菜，玉米，生菜，鸡肉。　　　　这时会客室电话响了，门口的警卫进来拿起听筒，毕恭毕敬一句“哈伊。”将听筒放回了远处。　　“大佐叫你把饭菜送去二楼总务科。”警卫跟小鸾讲。　　　　“哈伊。”小鸾端起托盘，小心翼翼上了二楼。　　总务科位于二楼楼梯右侧的最里端，她端着面，走得很慢，暗暗记下了两侧的办公室。虚掩的门被托盘顶开。　　　　屋内只有易鸣一人，坐在办公桌旁的沙发上翻看文件，抬眼见到她。　　“放在这。”他抬手指了指脚边的竹木茶几。　　小鸾跪在地毯上，将竹筷，汤匙准备好，打开了盖子。“哆咗。”　　起了身，拿着托盘慢慢退出去。却听他突然一声，“回来。”　　　　“嗯？”他与她的眼神汇聚在一起，让她来不及躲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