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泠水中月……”
一道柔软缠绵的声音从阁楼上传来,众人抬头望去,阁楼上站着一位身穿梨白色月华裙,蒙着面纱的女子。
底下马上有人惊呼:“是梨鸢姑娘。”那女子微微欠身福礼,行如弱柳扶风,又婉转动人的唱了起来:
“风露亭,烟波湖,思渺渺……”
这位姑娘的声音虽然柔软动听,但明容并不喜欢期期艾艾的曲子,她唇珠微微翘起,低声问道:“这曲子什么名字,听着叫人心里怪不舒服。”
沈柏舟面色冷淡:“愁红。”声音波澜不惊。
明容极快的侧头看向沈柏舟:“你怎么了?”
江沅的眼神从梨鸢身上移开,看向明容又顺着她的眼神看到沈柏舟,不解问道:“什么怎么了?师兄你怎么了?”
沈柏舟依然波澜不惊的摇头:“无事。”
江沅又回头看着明容莫名奇妙道:“对啊,师兄没有怎么,是你怎么了?”
宜初烦躁的看着江沅:“你没事别说绕口令,我都听不清人家唱歌了。”
一个抱着琵琶的小婢女从楼梯上低头走来,梨鸢娉娉袅袅走了几步,步步生花。她从婢女手里接过琵琶,柔弱无骨的坐在一张凳子上,清了下嗓子,低头轻轻拨动琴弦。
琴音初始如细雨绵绵,沾衣欲湿,接着雨点转大,如碎玉滴瓦,又含雨打芭蕉。
倏忽缠绵琴音中传来一声哀愁叹息,佳人临窗而立,看尽千帆,红荷已谢,不见归人,垂泪吟着离别送君的江南小调,楚楚动人。
这首曲子虽然是闺帷相思的小曲,但是哀怨之味并不浓郁,而缠绵之意更多,抚琴唱曲之人却将撩拨的度把握的刚刚好,不至于落了下乘,只令人心为之荡,可见这梨鸢姑娘花魁娘子的称号,果然不是浪得虚名。
纵然明容不喜欢这种婉转哀怨的调子,也觉得颇为动听。只是她觉得脑袋开始有些晕乎,心神不宁,暗自估摸是这儿花香太过稠郁,人又多,有些呼吸不畅,便想出院透透气。
她环顾四周,江沅宜初都听的认真,其余武林人士也都如痴如醉,有几位看着高壮粗糙的大汉黑面微红,还有的女弟子用手绢拭泪,明容心中微感诧异,心里头也浮出一丝不安。
她再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周围,发现了不对劲之处——沈柏舟不知何时竟已不见踪影。方才听曲之时,沈柏舟就站在她的右手边,此处人多,他们相隔不过几拳之距,这么近距离,以她的耳力,没道理一点声响也没注意到。
难不成真是被花香熏的晕头了。
明容只当沈柏舟也是受不了花香,去了别处透气,她自己也不欲打扰江沅宜初听曲,便自行去前院等他们。
出了东院,那浓郁花香淡了不少,明容特地寻着花少的小路走,心里默默嘀咕,这名贵山茶连香味也是非比寻常,自己可是没福气消受这名花。
她没按照原来的路返回,一时半会儿找不到路,也不见四周有人,暗自奇怪这园子怎么这么大。
眼前突然出现一片绿色,明容抬眼望去,见一片郁郁翠竹,绿意若滴,竹身高耸入云,竹节处却带着一层薄粉色,绝不会是新竹,却也不像老竹。
这片竹林不见尽头,也不见院墙,明容不知道自己究竟走到哪个院里来了,正待回头另寻他路,却发现前方有根竹子上好像插着一根白色物事。她平日也不是爱管闲事的人,只是觉得那东西有些眼熟,便生了几分好奇。
她脚尖一点,跃上空中,飞身向前取物之后,轻巧旋身,两足在竹身点了两下便轻轻飘落在底,满地竹叶也没惊动一片。
明容打量手上东西,竟然是一柄折扇。顶端两侧扇柄已经磨出了木屑,但是形状并不对称,左侧痕迹看上去更长更深,这把扇子应当是被人从下方打向竹子上。扇柄其它地方也有深浅不一的划痕,像是经过一番刀剑打斗。
明容张开折扇,白纸扇面龙飞凤舞写着四个字,光风霁月。这是沈柏舟的扇子。
字上还有墨香,是他今日在凉亭的时候写的。
明容心神一凝,从这把扇子痕迹来看,沈柏舟恐怕遇上一场恶斗,扇子都被人打飞,磨痕上看,他遇到的应当是个高手。
明容将折扇收入怀中,转身打算回去找江沅,谁知两旁的竹子却开始簌簌作响,明明无风,竹叶却开始片片飘落。
她眼前绿影一晃,进林时的的路便已被重重竹叶挡住,她认准一个方向,穿身而过疾行数里,可眼前却仍然是一片密密竹林,仔细分辨便发现自己没离开原处,只是在这附近兜圈子。
她身处绿意幽深之中,来路不可见,去路不可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