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舒后知后觉地拿起一旁的火刀点上蜡烛,放在七小姐面前。他打开锅盖,为了防止串味,他把里面的剩菜挨个端出来,添水,准备一样一样热。
七小姐喜欢吃鱼,他决定先热它。
姜宁坐在桌前,没有受伤的那只脚晃晃悠悠的,盯着桌面。
顾云舒回到灶台前,点了火小心地把火苗移到柴火上,一边烧火一边还要注意锅里菜的情况。
满室昏暗,两人的身影倒映在墙上,一个清闲自在,一个忙得不可开支。
一时之间只有柴火被烧得噼里啪啦的爆裂声。
没一会儿,锅盖上飘出一层白气,鱼香四溢,姜宁的目光硬是从桌面上一点一点地移到了灶台上。
炯炯有神、充满渴望。
顾云舒在想小灯笼的事,七小姐还没有提。
她忘了吗?
他垂眸,黑瞳幽深,面上闪过一丝失望。但又觉得此刻就算七小姐提起来,他也不能立即把灯笼给她。
说不定七小姐就是想到这一点所以才没有提。
越来越浓郁的鱼香味钻进他鼻尖,他手上动作慢下来,没熄火。回到锅前揭开锅盖,扑面而来的白气霎时四散,包裹住整个小屋,犹如仙境。
顾云舒眯着眼,忍着碟子上翻滚的烫意直接把它端到眼巴巴的姜宁面前,给她拿上碗筷,小声提醒:“当心鱼刺。”
姜宁眼角弯弯,偏又抓着筷子一本正经地点头:“知道了。”
她挑开鱼皮,挑开红红绿绿的姜丝、香葱等佐料,从饱满的鱼肚子上夹出一块嫩肉,肥美的鲈鱼肉几乎入口即化,她心满意足地撩撩眼皮,恨不能再多长出一只手夹菜。
顾云舒微不可查地笑了笑,收回手的那一瞬,姜宁咽下鱼肉,好奇地问道:“你的手受伤了?”
他一愣,去看掌心,一条结痂的红痕。
是去剪绿叶时被剪刀划伤的。
不知为何,这短短的一句问话让他心头泛酸发烫,连带着,他的耳朵尖也烫起来了。
仿佛一扁小舟在他的心海飘啊飘,“哐当”一下,撞到了他内心最柔软最稚嫩的那一部分。
顾云舒觉得,那一百零三个小灯笼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个小小的伤口。
它承载着他对七小姐的感激,也见证了七小姐对他的回应。
顾云舒咬着舌尖,他怕自己忍不住笑出来。
再去看七小姐,她没及时得到自己的回话,也不恼,只是笑眯眯地盯着锅:“能先给我热一份米饭吗?”
“好的,好的。”他脚步轻飘飘地回到锅前,抿着笑,更加勤快地干起活。
“你有厨房的钥匙?”
“是,七小姐,我每天都可以来。”
姜宁“啊”了一声,眼珠子乱转,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等到分批次把所有的饭菜热好,顾云舒站在她身后,静静地看着她吃饭。
她看起来真的很饿,筷子夹菜的速度很快。但她的礼仪很规范,腰背坐得直,无论是夹菜还是吃饭,都是安安静静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虽说顾云舒他来自大家族,但是那边的家族礼仪更偏向于修仙世家的家族规范,对于用膳、行礼作揖等这种并不过分追求,只要懂就行了。
所以他从来不知道原来有人用膳也可以这样优雅安静。
姜宁吃饱喝足,硬生生忍住一个饱嗝,转头就看到顾云舒怔怔地盯着自己,一动不动。
她刚刚也没有再做出什么自毁形象的事啊,他干嘛?
一般奴仆进庄园都会取个简单的名字,但是顾云舒当初情况特殊,加上他自己也有名字,就没有另取。姜宁倒是想叫他的全名但是只记得他姓顾了,清清嗓子,她喊道:“喂?”
顾云舒眨眨眼,不解地歪了歪头。
说实在的,他的主仆意识并不强。
毕竟叶家已经跟修真界的那些仙人有牵连,他不论走哪儿都是受人追捧。虽然被赶出来了,但是救济他的姜宁又让他认顾管家作干爹,在这园子近十年,他除了对顾管家态度温和,对其他人都冷冷淡淡的,也就缺乏相关对主人该有的尊敬态度。
不过他很快意识到这个动作不妥,立马低下脑袋询问:“小姐,怎么了?”
他很紧张,小姐不会认为他是粗鄙之人吧?
他听顾叔说过,一个入了奴籍的孩童,因为不懂事、不知道对主人请安就在大冬天被赶了出去,冻死在街头。他并不害怕被赶出去,在意的是小姐会怎么看他。
不禁有几分气恼,以后自己这些礼仪方面得加强。
好在七小姐没计较,她把自己唤到面前,居然抽出一旁的椅子让他坐。
顾云舒受宠若惊地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