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清晨公鸡的第一声啼叫报晓,村子里就响起了铜锣声,伴随着喇叭声和一阵的起哄声。 今天是陈家结亲取妻的吉日,平时宁静安和的村子难得热闹了起来。 小孩们都喜欢这样日子,因为有糖可以吃,还可以吃到肉。 穿着喜服的陈狗蛋被一众汉子推了出来,等下他就要去接他的新娘了,他难得腼腆的红了脸,但浑身散发的喜气昭示着他的欢喜。 他的新娘是夏阿秋也住在陈家村。很久以前陈家村的人都姓陈,后来外面又搬来了其他姓氏的人,演变到如今,陈家村的人口也是变得复杂了许多,但姓陈的人还是占了村子里的一半。 因为男女之防,陈狗蛋之前也就见过夏阿秋几面,还是那种隔的远远的看了那么两眼。 虽然有些模糊,但陈狗蛋还是喜欢。 骑上扯了红绸的驴,陈狗蛋带着骄子就往夏阿秋家的方向去。 两家隔得有些远,一个是村的一头,一个是村的另一头。 不过为了娶媳妇,这点路程都算不上什么,毕竟他媳妇可能村里数一数二标志的美人,而且还很贤惠。 反正就是娶回来,他不会亏,包赚了。 多少人想娶还娶不着呢,被他捡了个漏。 他这两天梦中都乐得合不拢嘴。 驴走得很慢,平时都没觉得远的路在如今的陈狗蛋眼中变得又长又远,那种去把媳妇娶回家的心情,灼烧着他的心。 他想快点,再快一点。 另一头,夏阿秋四更天的时候就被几个婶子阿婆叫起了床。 又是净脸,画妆盘头的,这一折腾就是几个小时。 最后头上压上那凤冠的时候,整个头都重了好几斤。 新娘出嫁的那一天,是不能进食了。 因为醒得早又没吃饭,阿秋整个人的精神面貌都不太好。 不过想到那是就要嫁人了,想到那人刚毅的脸,阿秋喜帕下的脸热了起来,搭在膝盖上的手紧了紧。 等下拜过堂后,她就是他的妻子了,同他一起走过剩下的无数个春夏秋冬,还会生许许多多个孩子。 外面来迎接她的轿子还没有来,夏阿秋已经收拾妥当了,趁这个空挡,她的母亲夏氏走了进来,悄悄的关上了门。 女儿出嫁,肯定是有些事情要交代的。 夏氏走到夏阿秋旁边坐下,她拿起夏阿秋的手放在自己的掌中揉捏,看着夏阿秋,眼中有对女儿的不舍,也有欣慰,她的女儿长大了,嫁人了。 过了半响,夏氏才开了口,一点一点的嘱咐阿秋嫁过去以后要孝顺公婆,听丈夫的话。 还同她说了些男女床笫之间的事,听得阿秋羞得不敢开口回话。 见她如此,夏氏免不了有些担忧,男人是喜欢害羞的女子不错,可是在床上那得放得开,不然一两次拒绝是情调,拒绝多次了就是不识趣了。 夏阿秋面红耳赤的点了点头。 夏氏的话也说得差不多了,她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册子递到阿秋的手中,嘱咐她说,“等下在轿子上看看。平时无事的时候也可以研究研究。” 夏氏话说得山水不露,阿秋以为是什么女子为妻为媳为母的典集,就收到了怀里。 “娘,以后阿秋不能在你跟前伺候了,望您一切安好。您眼睛不好,平时少做些针线活。” 阿秋吸了吸鼻子,突然有些不舍,她就要离开养育她十几年的家了。 阿秋这一提,夏氏脸上的笑也慢慢落了下去,她也是不舍啊,“想娘了就常回来看看。” “嗯。”阿秋嘴里应着,可是心里头却明白,常回来看看是做不到的。 没有那个嫁出去的女人会常往娘家跑,因为常往娘家跑代表着她在夫家关系处得不好,不得长辈喜欢。 夏氏偷偷的抹了抹眼角,今天是她女儿阿秋出嫁的大喜日子,她该高兴,高兴。 夏氏也不再开口说话,拉着夏阿秋饿手轻轻的拍着,房间安静了下来,气氛有些沉重。 虽然以后还是住在一个村子里,可是嫁人代表的意义不一样,这是另一种分离。 直到听到外面的吹喇叭的声音,夏氏才推开门走了出去,留下阿秋一人独自待在屋子里。 陈狗蛋依着规矩先是给夏阿秋的爹娘行过大礼,才用红绸牵着夏阿秋,带着她往外面走。 轿子在夏家的门口停着,夏阿秋上了轿子后,陈狗蛋才重新骑上了驴,浩浩荡荡,吹鼓打锣的带着媳妇回家。 阿秋想起刚才她母亲的话,悄悄把藏在怀里的小册子拿了出来,翻开第一页就被里面的画给惊住了。这哪是什么典集,这是小黄册。 里面赤条条缠在一起的两个人,画师的画工非常好,把两个人的身体描绘得惟妙惟肖。 这是阿秋第一次见男人的身体,她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了,急忙把小册子藏在怀里。 这东西找个机会一定要扔了,要是让陈大哥看到的话,一定会认为她不守妇道,居然看这种污秽的东西。 那册子在身上一刻,阿秋都觉得不安全,弄得她心不安宁。 按理说这嫁人的时候都会紧张忐忑不安,可这些感觉阿秋都没有。 坐在驴上的陈狗蛋一脸春风得意。 他今日是这村子里最幸福的人了,娶了个美娇娘。 一行人浩浩荡荡走在村落的大道上,这娶亲必须要走一段村里的大道,以示正统。 陈狗蛋家的亲戚还有旁边的邻居都站在门口望他把新娘子接回来。 前面去迎接的小童看到陈狗蛋后,拔腿就跑回来报信,话里都是喜悦和激动,“到了到了,狗蛋哥把嫂子接回来了。” 小童是陈狗蛋家二叔的小儿子陈石头,今年才六岁,长得贼机灵了。陈石头可能是跑得太快,话说完就大喘气,一旁的人忙给他倒了碗水。 陈石头的报信让等了许久的众人都抬头向那路口望去,果然看到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 “来了来了。”陈王氏个子有些小,她踮起脚尖望了望,看到那高坐在驴身上的陈狗蛋,拍了拍手,激动的说道。 “是啊,大嫂快进去吧。”一旁的一个妇人说道。 “嗯嗯,走进去。” 陈王氏笑容满面,无情岁月留下的痕迹在她笑的时候从那眼角的皱纹显现了出来。 陈王氏虽然个子小了些,但身体却很好,脸有些圆,笑着的时候很和善。 在村里,陈王氏也是出了名的好脾气,人缘也好。 从驴上翻身下来,陈狗蛋牵着阿秋,垮火盆进了门。 乡下的房屋构造简单,入了门走几步就是大堂,陈王氏已经坐在了高堂上。 两人在大堂中央站定,两旁都是亲戚好友街坊邻居。 村里的婚姻大事都是由村长来主持的。 村长也是陈氏一族的族长。 “一拜高堂。”村子虽然年迈,但声音却异常的洪亮。 两人跪在地上行了大礼,又站了起来。 “二拜天地。”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阿秋被一个妇人牵着去了洞房坐着。 新人拜完堂就该开席吃饭了,而陈狗蛋则是留下来陪客人喝酒。 不管走到那一桌都是恭喜道贺的声音,当然也有人敬酒,陈狗蛋来者不拒,人有三喜,结亲乃是其中第一大喜。 陈狗蛋今天那是非常的高兴啊。 不管看到谁都是笑容满面。 一轮敬完酒,陈狗蛋趁这个空挡,就去了新房。 他喝了不少的酒,脸色红得很,走路也是没有章法,跌跌撞撞的。 陈狗蛋还是没有醉得认不到路,他推开了新房的门。 阿秋听到房门被开的声音,身体本能的紧绷了起来,因为视线被喜帕遮住,阿秋所有的知觉都集中在听力上。 她听到那步子的声音越来越大,也就是人离她越来越近。 这个时候阿秋没有疑惑,毕竟这新房只有他一个能来。 只是没有最开始坐在轿子上的从容淡定,藏在袖子下的手微微收紧,她呼吸放轻,在等待。 床上凹下去了一块,阿秋感受到了,他坐了下来。 她心里慌得很,很没有底。 气氛一时间有些紧张,阿秋不敢开口。 陈狗蛋看了看阿秋,他说:“饿了吧,先吃着。” 阿秋手里被塞了一两块糕点,还是热的。 他的体贴,让阿秋心里很熨烫,她想,她嫁给他没有错。 她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以为他是个糙汉子,没有想到他是如此的会疼人,如此的细心体贴,知道她饿,专门给她送吃的。 她小声腼腆的嗯了一声。 坐着看了阿秋一会,陈狗蛋摸了摸阿秋的手,他说“我先出去了,乖乖等我晚上来。” 这次阿秋没有回答,等听到玄关的声音后,阿秋才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饼,撕开外面包的油纸,咬了一口。 很香很甜。 这种甜不同于普通的甜,这种甜能甜她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