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宋君颜如期至傅家军军营,樊将军不在,正是裴家军中的吕副将在操练士卒,吕副将原是傅淞手下,徽宗夺了傅家兵权后为了便于操练,便将吕副将留下了。 吕副将见来人是宋君颜,不过是行了个礼,接着又回去操练了,按理说他该向宋君颜说些操练情况,却只字未提,宋君颜也不介意,就站在一旁看着。 直至太阳毒辣之时,已过了一个时辰有余,竟是无一人搭理宋君颜,更别提上茶水了,他这是被下马威了。 宋君颜面色微淡,瞧着那正操练士卒的吕副将,沉思着。 又过了三刻钟,吕副将才将士卒整队,前来复命,“禀告太子,士卒已操练完毕。” “操练一事孤本不熟悉,一切皆由吕副将安排。”宋君颜不过温和笑笑,加上那额头上的汗珠,与微微发白的面色,更有羸弱之感。 看到宋君颜这作态,吕副将心中鄙夷着,目光转了转,遂开口,“在旁观摩恐难以熟悉操练之事,待会儿是士卒们切磋之时,莫不然太子也加入,一来可使太子感受军营生活,二来也好熟悉各个士卒。” 听吕副将提到切磋一事,宋君颜心中有了底,便抬抬手,出言,“吕副将提议不错,如此孤便与士卒们切磋一二。” “下官听闻太子身羸弱,怕士卒在军中待久血性太足,下手没个轻重,不如让臣同太子切磋一番如何?”吕副将一副担忧的模样。 “好啊,还请吕副将手下留情了。”宋君颜却是笑笑,紧了紧腕间的袖口,因着来军营,他早早换上了轻便的衣裳,倒也不用麻烦再更衣了。 接着吕副将便在前一步引着宋君颜往训练场中走,士卒皆散开,其间留下一个空地,将吕副将与宋君颜围在其中。 士卒们打量着吕副将与宋君颜,虽说宋君颜略高些,却身子单薄,而吕副将就强壮得多,且吕副将虽已过而立之年,但征战沙场多年,他的功夫绝对不会弱。 又听坊间传闻,太子在东玄时是出了名的才子,却也是出了名的药罐子,几到了以药续命的地步,故切磋未开始,他们便料定了宋君颜是不敌吕副将的。 很快,切磋便开始了,吕副将先不出手,说是要让宋君颜三招以示恭敬,若是仔细琢磨就会看出其中的鄙视之意,但宋君颜却像是不察觉那般,就应了。 只见宋君颜跃步向前,左脚使力向吕副将踢去,吕副将不过是随意侧身,便轻松躲过了,宋君颜左脚轻轻落地,如踩上棉花那般,竟也无半点气力,身边的士卒皆是一副早知如此的神色,心中对宋君颜却也生了轻视之感。 接下来的一招,又是被吕副将轻松躲过,待吕副将出手时,只见他不过运气而起,握拳击出,宋君颜竟是来不及反应,被拳头砸中胸口,遂吃力倒地,败了。 “太子殿下,下官失礼了。”吕副将将宋君颜扶起,面上带着惭愧之色。 “无碍,无碍······本就是孤实力不济。”宋君颜断断续续的说着,喘着气,面无血色,竟连那薄唇都发白了。 见此,士卒们却无半点同情之感,反而鄙夷更甚,因着北云尚文,武人在北云并不受推崇,他们这些武人在前线征战才能保国家安宁,没想那些文人非但没有半分感激,分反而说他们武人粗野庸俗,就连在朝中,文官的地位都普遍高于武官。 如今竟是派了个文文弱弱的太子来统领傅家军,不过是个空有皮囊的药罐子,又如何能单此重任! 何况,平日里吕副将也会同他们比武切磋,招式远比方才的狠,方才吕副恐怕是都没用半成力就轻易将宋君颜击败了,而且还让了宋君颜三招,可见这新太子是何等无用! “定是日头毒辣,太子身子单薄,受不住,来人啊,快扶太子到阴凉处歇息,若是犯了病就不好了。”吕副将的语气中尽是担忧的意味。 “不用劳烦了,扶着孤上马车,孤回宫中休息即好。”宋君颜说着,气更喘了,面色竟泛了青色。 瞧着宋君颜这病了的模样,倒也没人敢耽搁,一士卒便扶着宋君颜往军营外走,士卒们看着宋君颜那几靠在搀着他那士卒身上的大半个身子,心中的嫌弃更甚,当真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不过是投了个好命罢了! 上了马车后,马车动了,宋君颜拿起桌上的茶小酌一口,面色红润,哪有方才的半点苍白,回想方才的情景,嘴角带着讽刺的弧度,这傅淞终究是坐不住了。 既然傅淞都寻人与他切磋了,那他何不顺了傅淞的意,傅家军这块硬骨头,他还真不打算咽下。 不过才一天的功夫,太子与傅家军的吕副将切磋,吕副将让其三招,太子依旧不敌,此事传遍了上京,惹了不少人笑话,就连徽宗听到此事,面色都变了变。 不过,宋君颜却像没受影响那般,第二日依旧去上朝,旁人问起,他也如实回答,一派的风轻云淡,只是暗地里的笑话却是还在。 接着连着五日,傅家军中的士卒接连找宋君颜切磋,宋君颜也不拿出太子之势压人,皆是应了,却没胜过一场。 这“太子绣花枕,空有好皮囊”的说法一时间弄得上京人尽皆知,何人都知太子殿下身子羸弱,武艺不佳,只会卖弄文墨。 虽是简单笑话,也无伤大雅,毕竟北云尚文,宋君颜的诗词也是受人推崇的。只是却也说明了,太子适于文职,而不适于武职,故由他来统领傅家军确实不适合。 夜间,楚浔枂半躺在床上,以手托腮,带着调笑的语气,“没想我竟是嫁错了人,嫁给了一空有好皮囊的绣花枕头。” 宋君颜却是笑了,凑近,在楚浔枂的耳边轻声说着,“为夫是不是绣花枕头,浔儿不是早就知晓么?还有何人能比浔儿更了解为夫?” 温热的鼻息洒在她的耳边,楚浔枂一惊,竟有一温热的东西含住她的耳垂,细细的亲着。 不待楚浔枂反应,宋君颜便将楚浔枂衣襟上的细绳解开,纤长的手指覆上那圆润,轻揉着,遂欺身而上,唇齿相触,将那娇人的声音止住。 第二日,早朝时,宋君颜便将奏章呈上,言他自知身子羸弱,武艺不佳,不适宜统领傅家军,故辞去统领之位。 徽宗便冷下了脸,却也没发话,其他的臣子们皆垂头不语,无一人出言。 早朝毕,遣了朝臣,将宋君颜留下,徽宗瞧着底下垂头不语的宋君颜,面色冷得发青,却是耐着性子,尽量使语气平缓些,“为何要辞了这统领之职?” “禀父皇,儿臣武艺不佳,不适于领率傅家军。”宋君颜拱手作揖道。 “荒唐!”徽宗将手中的奏章狠狠拍下,旁人不知,他却是知晓的,当初宋君颜能在死士的手中逃出,且又是玄机楼的掌舵人,若非心思缜密,玄机楼早就被东玄皇帝除了,这样的人怎可能武艺不佳? 生生忍了心中的怒火,徽宗饮了一口茶,开口,“你且老老实实的将缘由告知朕,朕不责怪你。” 宋君颜抬眼看着徽宗,遂开口,“好,那儿臣便开门见山的说了,傅家军不是个好东西,若是给了儿臣,有害而无利。” “何出此言?”徽宗面色微沉。 “昨夜傅淞邀了儿臣去将军府,儿臣去了,没想傅淞竟是想将独女嫁与儿臣,儿臣委婉拒了,第二日便有吕副将找儿臣切磋武艺之事。”宋君颜淡声说着。 傅淞想将傅浅沫嫁与他,无非是想就此拉近他同傅家的关系,如此,哪怕是他接手了傅家军,因着傅浅沫的缘故,这傅家军依旧要姓傅,而非姓君。 只是,他拒了婚事,表明了他不想与傅家沾上半点关系,故傅淞才会命吕副将与他切磋,让傅家军对他存着鄙夷与轻视,让世人知晓他不够资格率领傅家军。 待他受不住取笑之时,必然会辞了这统帅之位,届时,哪怕是傅家军依旧在徽宗手中,也总比在他这不亲傅家的太子手中要好。 “为何要拒?”徽宗面色阴沉,双眼瞪圆直视着宋君颜,冷声道:“命你选侧妃时,你也拒了,竟是为了个女人拒了傅淞,要知你应了,这傅家军与傅家皆是你的一大助力,糊涂!真是糊涂至极!” 帝王发怒,宋君颜却也不怕,淡声回着,“这北云姓君,却已有一傅姓皇后,他日若太后、皇后皆姓傅,太子也有傅家血脉,这北云早晚要姓傅。” “呵。”徽宗却是笑了,“太子真当肯定继位之人非你不可?” “这继位之人真当得是儿臣。”说着,宋君颜嘴角却勾了笑,“儿臣没得选。” 从徽宗将他立为太子那一日起,他便没了退路,没有一个帝王可容忍前太子活着,除非没有太子,或者帝王本就是太子。 看着那一脸淡漠的宋君颜,徽宗却是不说话了,宋君颜比他想得的要看得通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