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宋君颜便去了傅家军军营,是徽宗的亲信樊将军领他前往的,徽宗夺了傅家的兵权后便由樊将军来操练傅家军。 樊将军话也不多,不过是与宋君颜说些注意之事后便不再出言,也无恭维之意。 入了军中,士兵正在操练,驻上京的傅家军也不过万余人,其余九万人皆在边关驻守,宋君颜看着那一个个赤膊打拳,汗如雨下的士卒,也未出声,就静静的看着。 过了有一刻钟有余,樊将军才发令,让士卒们暂且停下,整队。 “想必各位将士皆知晓皇上将傅家军的操练事宜交由太子,这便是太子殿下。”樊将军介绍着。 “参见太子殿下。”士卒纷纷行礼。 “快些起来,尔等皆乃为国流血的将士,父皇命孤接手傅家军无非是为了让孤可染些军中的血性,你们的操练事宜依旧如常,由樊将军安排即可。”宋君颜温声说着。 “是!”士卒齐声应道。 倒是樊将军听到宋君颜的话后,带着些疑惑偷偷打量了眼宋君颜,如今他不是该尽快熟悉傅家军的操练事宜,趁此同傅家军熟识起来,以好尽快接手傅家军么? 宋君颜察觉了樊将军的目光,却也不出言,瞧着宋君颜久久没动作,樊将军只好又命士卒去训练了。 在士卒们操练还未结束之时,宋君颜便辞了樊将军,樊将军心中疑惑更甚,他还真当不知这位主子打的什么主意。 宋君颜却是将傅家军的事理得清清的,傅家军在北云开国时便由傅家创立,至今已近三百年,在这两百多年中傅家军皆是由傅家领导,傅家军自然是认定了傅家,几年前徽宗夺了傅家兵权,将傅家军交由樊将军之手,傅家军已是不满。 若是他就此接手了傅家军,定是讨不到好处,哪怕现在他母族为傅家,可他依旧是皇家人。何况,他来这东玄几月以来,除了在宴席上见过傅将军几面,却从未有过傅家人来宸青宫下过帖,足以可见傅家对他的态度。 也不知徽宗与傅皇后是如何同傅家介绍他身份的,但他却可清楚感觉到傅家对他存着警惕,且态度不友好,既然如此,一旦他真的接手了傅家军,这傅家怎会就此甘心,他可不想白白挨了傅家的怒火。 回到宸青宫,宋君颜便瞧见两个奴才打扮的人刚从里面出来,沿着小径往宫外走去,入了门便见刚要往回走的琉玹。 琉玹见宋君颜来了,就迎上前,行了礼,“太子,方才离去的那两人是将军府的家丁,他们是来送帖子的,傅将军有意邀太子与太子妃去将军府中一叙。” 送帖子么,遣了两个小厮来,看来这傅淞在心中已经有了自己的考量,宋君颜点头,“嗯,那帖子现在何处?” “太子妃正拿着。” “好。”语罢,宋君颜便往殿中走去。 撷芳园中,正见楚洵枂半靠在软榻上,翻看着手中的游记,桌上除却几本游记话本,便是那两张朱红的帖子。瞧见宋君颜来了,楚洵枂也不动,就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垂下头,一手托腮,一手翻着游记,像只慵懒的猫。 宋君颜就凑过去,在楚洵枂身旁坐下,揽着她的腰,嘴角微微勾起。 楚洵枂靠着宋君颜的肩膀,将游记放下,遂看向宋君颜,轻飘飘的说着,“那是你母族送来的帖子,邀你今晚到府中一叙。” 顺了楚浔枂的意,宋君颜将帖子拿起,翻开,其中不过寥寥几字,且印的竟是将军府的公章而不是傅淞的私章,也无多少情意在。 “浔儿可想去?”宋君颜将帖子放下,遂看向楚浔枂,也不提帖子一事。 “若我说不去,你当真不去?”楚浔枂笑笑,微微挑眉,“既然都下了帖子,不去且不是驳了将军府的脸面,毕竟是你母族,这个脸面还是要给的。” 看着楚浔枂这娇憨妩媚的模样,宋君颜不过是低下头亲了亲她的脸,也不说话,他自然是知晓楚浔枂话中的调侃之意,傅淞邀他前去无非是为了傅家军一事,至于母族么,哪怕他想认,傅家却也不一定愿认。 只是,他却是不清楚,如今他为太子,还是要登位的可能的,若想保住傅家繁荣延续,傅淞为何不肯就此支持他,甚至将他置之不理。 待日后登位之人并非他,他可不以为新皇容得下前皇后的母族。 不过夕阳时分,楚浔枂与宋君颜便乘着马车前往将军府,没多久马车停了,楚浔枂掀开车帘,正瞧见那用浓墨写下的大字“傅府”,却有些感慨,她玉娘娘年幼时正长于此。 宋君颜先行下了马车,接着就搀扶着楚浔枂,傅淞与傅夫人正在大门等候,见来人便恭敬行了礼,“臣/臣妇恭迎太子与太子妃。” “傅将军与傅夫人起来吧,无须多礼。”宋君颜温声说着,遂牵着楚浔枂的手往府中走着。 楚浔枂对着傅夫人笑笑,也抬脚往前走着,傅夫人也不过是个清秀模样,只是却气质温婉,倒也不让人生厌。 傅淞却是身形魁梧,许是长年在军中的缘故,他肤色黝黑,脸上已蔓上皱纹,下巴围着一圈花白胡子,倒是有几分粗野。 脑海中是玉贵妃那温婉动人的模样,若是光看模样,倒是不会有人识得傅淞是玉贵妃的兄长。 四人一路无言,由小厮在前引路,很快来到一阁间,一屏风横跨其中,透过屏风能隐隐约约看到里间模样。 许是听到外边的动静,便见一估摸十七八岁的闺阁小姐走出屏风,这小姐身段窈窕,腰间束着根檀绿腰带,如竹枝那般,似可从中间折断,同样是清秀的五官,与傅淞倒是有几分相像,气质却更像傅夫人,温柔可人。 “臣女参见太子和太子妃。”就连声也是轻柔悦耳。 “太子殿下,此乃小女傅浅沫,按理也可叫太子一声表哥。”傅淞故作豪爽的笑着,脸上的褶皱已皱成一团。 “傅小姐有礼了。”宋君颜不过不咸不淡的说了声,没有再理傅浅沫的意思。 只是即是如此,楚浔枂却瞧见了傅浅沫脸上那渐渐泛开的红晕,心中明了,便看向宋君颜,微微挑眉,宋君颜便私底下捏了捏正握住的楚浔枂的手。 傅夫人也是猜出了宋君颜话中之意,便是站出来,行了个半礼,温声说着:“妾身已在阁间备好酒菜,还请太子与太子妃快些入席用膳才是。” “有劳傅夫人了。”宋君颜温声应着,牵着楚浔枂一道跟着傅夫人走入屏风中,这才解了围。 席间酒菜虽无宫中珍贵多样,却也做得精致,也是费了些心思的。 吃饭时,楚浔枂瞧着正坐在傅将军旁边的傅浅沫,就连吃口菜都是斯文的,那面色的红晕染了上去就未褪下过,不正是含春少女么? 又看向那正端坐着饮酒的宋君颜,嘴角微微带笑,气质虽清冷却也不会冷落了旁人,正与傅淞交谈着,与那颇为粗野的傅将军对比就更显得宋君颜面容清隽,气质非凡了。 也是勾人了。 只是,北云的闺阁女子是极少见外男的,哪怕是表兄也不常见,如今傅将军却是让傅浅沫出来,倒让楚浔枂多想了些。 果不其然,直至快要吃饱喝足时,傅淞开口,“臣膝下无子,不过唯有浅沫,浅沫也早已及笄,却是没能定婆家,也不知可否寻个良人相待,最好是能大过将军府的势,日后也好照料她。” 傅淞这话正是对着宋君颜说的,现下楚浔枂那还能不知晓他的意思,能比将军府的势更大,那不仅是皇家人了么? 这傅淞竟是想将他的独女嫁入宸青宫! 不过,楚浔枂却也不动,依旧淡然夹着碗中的菜肴,她倒要看看宋君颜如何应对。 只见宋君颜淡笑出声,“傅小姐也是到了出嫁的年纪,只是孤想的却与傅将军不同,若是能嫁与势小过将军府的人家,倒是因着将军府,也不敢有人将傅小姐欺了去。” 这算是婉拒了,果然楚浔枂见傅淞的面色一黑,傅浅沫面色更甚,那脸上的红晕已完全褪去,竟隐隐发白,尽是哀怨。 还是傅夫人出来打了圆场,就淡笑出声,“太子说的是,浅沫的婚事还是由妾身来操劳吧,将军只管朝堂之事就是。” 说着,傅夫人就伸手拍拍傅浅沫,眼中尽是慈爱。 傅将军僵硬的笑笑,见楚浔枂已放下碗筷,宋君颜便起身,出言,“今晚是孤与太子妃叨扰傅将军与傅夫人了,如今天色也不早了,恐宫门落了锁,孤与太子妃便先辞了。” “哪里哪里,太子与太子妃能来将军府,才是臣与夫人之幸。”傅将军等人也起身。 傅将军与傅夫人相送到府门前,上了马车,楚浔枂掀开窗帘,瞧着往府里走的傅将军,却是笑了,随即放下车帘看向宋君颜,打趣道:“从前我只觉皆是红粉骷髅,不过一副皮囊,如今却是庆幸母后给了我一副好皮囊。” “浔儿何出此言?”宋君颜低下头,凑近了些,定定的注视着楚浔枂。 “若无一副好皮囊,如何配得上夫君的倾城美貌。”楚浔枂笑着,眉眼弯弯。 宋君颜哪能听不出其中的调侃之意,却是一把抱住楚浔枂,低头吻了下去,将楚浔枂的笑声吞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