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 3 章(1 / 1)捡到一条龙首页

卫桉话锋一转:“你把我当成宠物,别的人不这样想。你又不是不知道院子里的女孩儿们都在说些什么。要我说,你一个未嫁的姑娘家,还是不要和我这样亲近比较好。”  白锻愕然道:“你怎么知道的?”  她自然晓得,公主府内渐渐有了流言蜚语,他们言辞暧昧,说公主养了一个清秀的男宠,同吃同住。这话目前还没有传到皇宫里,已经被白锻雷厉风行地压住了。她不曾想,卫桉也知晓了这些难听话。    “你不要放在心上。”她说,“她们嘴碎。”  “你已经不在乎名声了?”  对于这些闲言碎语,卫桉是无所谓,但白锻不一样,她是人族的未婚姑娘,然而白锻在这件事上表现出了和卫桉一样的态度来。    “方东恩是你什么人?”卫桉突然问。  “你不知道?你连这些污言秽语都知道,却不知道方东恩。”  “我听说他是个美男子,仅此而已。”  “他是我的未婚夫。去年初,父皇为我和他赐了婚,我们明年底就成亲。”  “啊。”一股的烟从卫桉唇间冒出来,他双眼有些呆滞,“是这样,你居然订婚了。怪不得你不在意名节,怪不得他突然送你鲛人。”  “你是说——”白锻皱了眉。  “你以为方东恩为什么要送给你鲛人?”卫桉一副了然的模样,“他也听说了,未婚妻和一个男宠厮混在一起。他不能发火,只能退而求其次地讨好你。你是公主嘛,换成别的人,他说不定已经大发雷霆地退婚了。”    白锻漠然道:“他爱退不退。”  “你不和他解释一下?不要和你未来的丈夫生了嫌疑。”卫桉笑着说。  “为什么要和他解释?就算我真的——他听了几句闲话就信了,说明方东恩对我也不曾有过信任。”白锻仍然维持着刚刚的神情,在婚姻和未婚夫面前,她有种超乎年龄的冷淡。    “你的未婚夫没那么好,但你一点儿也不难过。”  “没有期待就不会难过。”    卫桉没有反驳她,“你说得很有道理。我听说人族的订婚十分谨慎,确定了就无法改变。你不打算逃婚吗?托你的福,我在大陆待得挺高兴的。如果你想逃婚,我会帮你的。”    “逃婚?我没有想过。其实我嫁谁都差不多,正儿八经的世家子弟为了前途,谁都不会娶公主。剩下的人都和方东恩长着一样的富贵面孔。也许公主的婚姻也就这么回事吧?”她分明似懂非懂,却说得俨然是一位婚姻的大师,大概是她身边那些严厉的教养嬷嬷灌输给她的观念。  卫桉哑然失笑。白锻不过一个情窦未开的少女,满门心思扑在野兽皮毛里。她自己却没有注意到,卫桉正在引诱她离开,也正因如此,她不为所动。    卫桉颇有兴致地拍了拍她的头,掌心下,白锻的长发柔软而纤细。  据说鲛人的头发如同水一般顺滑。在围捕途中死去的鲛人的尸体常常被渔人留下来,鲛人长发卖到做假发髻的人手中,摇身一变成为贵族妇人头顶高耸的假髻;鲛人眼睛可以入药,卖到药店里;鲛人肉肉质鲜美,卖到酒楼……  白锻低着头,露出一截雪白的后颈,像一只柔软待宰的羔羊。  鲛人啊,多么脆弱的生物。卫桉感叹着。    白锻正陷入对于婚姻的思考,她姣美的脸上浮现了忧愁,身子疲惫地倒下去,躺在了被子上,脊背压住了卫桉的腿。  他推她一把,“回去你床上睡。”  白锻的卧床在东边,卫桉睡在西边的软塌上。然而他们之间没有任何暧昧,因为在白锻眼里,他就是一头令人神魂颠倒的龙,人形的他——也是一头龙,和一只猫、一只老虎、一只独角兽没有差别,顶多,他是一只她最喜爱的宠物。此刻她歪倒在他身上,就像小时候她抱着老虎睡觉,她不觉得有何分别。    卫桉婉转道:“我还是觉得,我们睡在一起不是很好。”  “没有睡在一起。”白锻说。  事实上,夜晚的时候卫桉会变成原身的小龙,泡在鱼缸里歇息,白天才摇身一变成为人形。  “话是这么说,但我白天午睡时还是睡在房间里,我现在也在你房间里躺着。你会不会觉得我有点无耻。”他调皮地眨了眨眼。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睡你的吧!”  白锻从软塌上坐起来,自个儿睡到东边的床上去了。    晚饭过后,白锻在院里散了一会儿步。再回房间时,卫桉已经变回了一只小龙了,与三条枣红锦鲤一齐在白瓷鱼缸里摇曳。    龙的身体缩小得只有手臂粗细,远远看去好像一条泡在水中的黑蛇。未免吓到侍女们,白锻禁止她们在夜里进入她的卧室,流言也是因此而来的,她们说,公主在卧室里养了一个清秀青年,白天他在外边抽烟看书,晚上,他和公主抵足而眠。白锻还听见侍女们取笑方侯世子方东恩无能,纵有第一美男子的皮囊也得不到公主的心,以至于她要找一个相貌无奇的男宠。    白锻在脸盆里洗了手,她准备睡觉了。  卫桉灭了烛灯,屋内陷入一片黑暗。  卫桉问她:“今天这样早就睡觉了。有心事吗?”    每个夜里,他们常常在睡前谈天说地,今天也不例外。  “我过阵子要去海边了。自从去年北域变暖,大批鲛人从北海迁徙到南海,但是南边的渔人比北方的多得多,鲛人们反而更容易被围捕了,因此南国鲛人产量大大增加。从上个月开始,南边沿海地区的渔人正式被南国捕鲛司收编了,他们每天日夜不休地捕捉鲛人。我的未婚夫将会带着我去参观捕鲛。”白锻说着,语气有些无可奈何。    卫桉一怔,旋即决定取笑她:“你确定要去看吗?万一你当场哭了出来,一颗颗的珍珠落在船板上——”  “等下,你怎么知道我是鲛人的?”她大惊失色,几乎跳了起来。  “我是龙啊。”他说,“我见过的鲛人比你见过的多得多。”    白锻攥紧了被子,被人发觉秘密的滋味并不好受。  白锻很小的时候她的母亲就告诉她,千万不能让人发现她是个鲛人。她曾经见过父亲白文正的部下如何活活打死一个鲛女的,当着所有孩子的面,那个鲛人被打成了肉泥。  当时除了白锻,所有孩子都吓哭了。她躲在父亲背后又畏又怕,却瞪大了眼睛不肯让自己哭出来。她知道隐瞒身份的鲛人是不能落泪的,它们的眼泪会化成珍珠。    “我陪你一起去。”卫桉说,“你哭的时候,我帮你捂住眼睛,悄悄把珍珠收起来,绝不让人发觉。怎么样?”  听了这话,白锻胸腔里的悲恸像泡沫一股股地冒到嗓子眼儿,她压不了,忍不住哭了出来。    卫桉想,白锻身上有种被爱、权势与金钱堆砌起来的、令他恶心不已的病态纯真。  “我真担心你。”他温柔地说着,听着珍珠一颗一颗地滚落在地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