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歌的人生就像她的名字一样,一路引吭高歌,看她那些常常被登在报纸头条上的,并被冠在她名字前面的头衔就知道了——亚洲最年轻亿万富豪,全球最年轻传媒大亨,一颗冉冉升起的商业新星,巾帼英雄再掀出版狂澜。。。。。。 然而一场意料之外的车祸,让她的一生成为绝唱。 只是,在寂寂无声中死亡大概不太符合她的天性,于是她又开始睁眼看世界了。。。 此时她眼中的世界—— 一套松木桌椅,木泛黄,疖疤多,四方桌面有裂缝,瘸了一条桌腿,正用一块石头垫着,椅子只有三把,明显缺失了一把,咔咔咔咔,眼里一阵精光闪过,价值一百五十块,还得是修好那条桌腿的价格。 一口黄杨木箱子,配一把黑乎乎的“一”字锁,咔咔咔咔,眼里又是一阵精光闪过,如果锁是铁的,五十块,如果锁是黄铜的,五百块,如果锁是青铜的,一千三百万左右。 一张胡桃木床,躺在上面不太舒服,四周罩着灰扑扑的帐子,咔咔咔咔,价值为零,扔在路边也不见得会有人捡。 而她此时就躺在这张被自己评判为一文不值的胡桃木床上,身上盖着一床同帐子一样灰扑扑的被子,这被子显然让她连估价的欲望都没有。 再看四周的墙壁,竟是茅草与石头混着泥搭成的,凡是墙上有裂缝的地方,就会看见墙里的茅草正探头探脑地随风摇摆。 危房!脑中一道霹雳划过。 求生的欲望让高歌想下床逃跑,但她刚动了下胳膊,手腕处立即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冷汗刷地就下来了。 她咬牙缓缓将身侧的手臂从身上盖的旧棉被里移了出来,微微侧头往下看,手腕上绑着一圈厚厚的白布,但即便如此,仍有一点猩红从厚厚的白布下渗了出来,让人看了触目惊心。 高歌忍痛轻轻活动身体四肢和关节,想要弄清自己身上还有多少处伤。 感觉上虽然全身都疼,但最撕心裂肺的痛感还是来自于双手手腕和双脚脚腕。 她想在不牵动四肢伤口的情况下微微抬抬身子,这样就能看见墙上那处破口大一点的,像是窗子似的一个洞之外的景色了。 可谁知,她刚一挺胸使力,心口处传来的剧痛立即以燎原之势传向四肢百骸,最后直接钻入了大脑,让大脑忍无可忍,关机休眠了。 进入休眠的高歌做了很多奇奇怪怪的梦,主要是梦见一些人,他们说着一些奇怪的话。 比如有一个女人,很温柔地对她说:“你要永远记得,你是神的孩子。” 没一会儿又变成了一个男人,他牢牢抓着她的手腕,阴测测的声音说:“你只需记得,这辈子你只能做死神的妻。” 后来她还梦到自己躺在高高的祭台之上,一侧头就能看见台下的人头攒动,身下是冰冷刺骨的石板,所有的人都好似要生吃活剥了她似的,让她被恐惧压抑地想要窒息,她想挣扎逃跑,但除了脑袋她的身体却怎样都动弹不得,再一转头,台下不知为何已变成一片火海,大火似无边无际般吞噬着生命与黑暗,在震天的喊杀声中,她反而不再挣扎,只仰头躺在祭台上,看了看空中被血光映红了的满月,然后闭上双眼,不知不觉间,泪流满面。 不知过了多久,高歌才重新睁开眼睛,恍惚间,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直到一个长相颇为卡通的美丽少年映入眼帘。 “你醒了?”少年问道。 高歌迟钝地转动了下眼珠,盯着少年的脸,只见他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像两颗星子一样明亮,立即为这破旧的小屋增色不少,也为高歌灰蒙蒙的眸子里注入了一丝鲜活的色彩。 “哎呀,你怎么哭了呀?”少年发现了高歌还没干涸的泪水,“很疼是吗?你别怕,我是神通一品的徒弟,我肯定能治好你的!”他很是认真地说,像是一句承诺。 “你是谁呀?”高歌已渐渐从梦境中清醒过来,回忆起昏迷前自己所在的那间危房,和此处画上了等号。 “我说了我是神通一品的徒弟啊,”他反复强调这句话,这个身份对他来说似乎很重要,“但师父还没来得及给我取名字,他一般都叫我乖徒弟或是傻小子。” 说完少年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耳尖也微微泛红。 高歌没有急着起身,因为昏迷前的痛感还历历在目,她用眼睛扫描少年的周身。 十二三岁的模样,古人发型,在头顶顶个小髻,上身穿着麻布对襟外裳,打着补丁,下面穿着因反复搓洗而看不出颜色的裤子,而且明显短了一截,咔咔咔咔,脑中精明地分析着,穷人家的孩子,而且是很穷很穷的那种。 刚才的梦境也很是奇怪,虽然记不清那些人的脸,但她记得那些人仿佛。。。好像。。。可以说。。。都是穿着宽袍大袖的古代人! 哎呀呀,糟了糟了,穿了!她这是穿了呀! 少年不知高歌在神游,只当她是初醒时的懵懂,毕竟是受了那么重的伤,得亏他是神通一品的徒弟才能将她从鬼门关拉回来,不然她现在早就该去阎王殿报道了。 “你是不是好奇他为什么一会儿叫我乖徒弟,一会儿叫我傻小子?”他自顾自地打开了话匣子,“每次他要是想喝酒了就会对我围前围后,柔声细气地哄着我说‘乖徒弟啊,为师的乖徒弟啊,你去帮为师打壶酒来好不好?’,可若是我配错了药,或是将药汁煎糊了,他也会在这里给我吃个狠栗子。”少年说着指了指自己宽宽的脑门,“并啐我一口‘傻小子’,还有一回更要命的,我饿得不行,偷吃了师父的丹药,被他发现后,就拿着一根这么粗的棒子追着我满院子打,”他用手比划了一个碗口那么粗的棒子,“但其实真落在我身上的也没有几下,嘿嘿。” 他像是回忆起了十分好笑的事情,自己傻兮兮地笑了起来。 高歌好不容易收回心绪,脸上端着气弱的神情,认真听着少年撒狗粮,撒他跟他师父的狗粮。 “是你师父救了我吧?他在哪里?我想当面向他道谢。”撇开其他先不提,救命之恩岂止是涌泉可报的,高歌说话的语气极尽真挚诚恳。 少年像是被问住了,蹙着眉头想了又想,然后似是恍然大悟般道:“哎呀,你说会不会是我师父他老人家神通广大,一早料到我能在那里遇到你,所以非要我把他葬在那片林子里,我当时还纳闷呢,他老人家很少有执着于某事的时候,活着的时候都得过且过,更何况是身后之事呢。” 说完他稚嫩的脸上扬起了了然的笑容,似是窥探到了他师父的小心思一般。 “我前脚把师父埋完,后脚就遇上你了,你们俩可真有缘分!”少年一副套近乎的模样。 高歌头一回被牵扯进这样奇妙的缘分里,表示既惊悚又惋惜。 “那我只好改日再去拜祭他老人家,在他坟前亲自向他道谢了。”高歌十分真挚地说,眼里写满了感激。 少年闻言连忙摆手,“他老人家可不是拘泥于这些俗礼的人,况且。。。”他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开口,但看着高歌既真诚又美丽的脸庞,终是下定决心将实情相告,“况且你心口上的桩子,我也还没有拔|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