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久霖!”
“你、你跑够没,呼……别、别……别再跑了!我跑不动了!”
汗水沿着额角,一路流进衣领。
不知已穿过几道小路,又撞到几家摊贩,连“借过”都喊得声嘶力竭。
至少可以确认的是,前方身影稍一停顿,林柿紧随其后刹车,眼前当真算得上一瞬地转天旋。
实在喘不过气,只能弯腰扶住膝盖缓解——如果不是被她叫停的某人还算有些良心,知道回过身来拉她一把,她毫不怀疑,自己这跑八百米尚且叫苦连天的非种子选手,下一秒,就能因体力不支直接昏倒在地。
哪里还有闲心管究竟跑到了哪里?
连原本冲出来是想挽留、道谢还是道歉也分不清,只觉脑子里雾蒙蒙一片。甚至那些个莫名的委屈情绪,随着面前人伸手的瞬间,竟也很快跟着冒出尖尖:
毕竟,换了别人,谁会让她追这么远?
连头都不回。
还朋友呢!
还哥哥呢!
她气急,无奈确实早跑得浑身无力,四周又没个搀扶的落力点,一时间也没得选择,最终还是拉扯救命稻草般,反手攥紧面前人手臂。
用劲之大,几乎在他手上抠出深深“爪印”——自己后来看到,都有些心虚的程度。
谢久霖却没什么太大反应。
只任她攥着,顿了顿,复才垂眼看她,脸上同样写满意外神情,迟疑着问了句:“干嘛一直追着我不放?”
林柿:“……?”
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她满脸不可置信地抬头,同他四目相对,看他真一副认真表情,这才惊觉男生女生思维差异之大:他怕不是以为他们在赛跑吧?
还是在玩警察捉贼?
无怪乎偶像剧的情节都能演成警匪剧,追逐戏直接变千米跑考试现场。
“你……”
她气得险些说胡话,呼吸犹如风箱般聒噪不已。
到最后,却也只有羞愤半怒的一句,将话题又绕回最初:“明明是你先跑的,那你、你跑什么呀?!”
说得跟他跑她就一定要追似的。
搞不清情况也能纠缠出十足孽缘。
谢久霖原本还不住回头,注意着是否有后来的追赶者,听到这回答,亦被她理直气壮的语气唬得一愣。
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有些僵硬地,伸手拍了拍她背。
“因为我不跑,就会被你爸抓住。”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她纠正:“我爹地是来找你的,是关心你,不是‘抓’你。”
“对我来说没有什么差别。”
“没差别?那你、你昨天不是还——”
不是还接了纸条,今天不是还喝了汽水么?
怎么能说翻脸就翻脸呢!
林柿满脸通红,纠结的和他显然不是同一回事
双方各执一词,却都没察觉。
只兀自沉默片刻,等她稍稍平缓呼吸,谢久霖复才顺势将人拉起。又歪歪头,下巴一扬,指向街对面的便利店。
“行了,话问完了?”他说,“要不要喝水。”
“……?”
话题转开之顺畅且快。
纵然个性跳脱如林柿,一时间险些也没转过弯来——于是,倒被人先“反客为主”,转手扣住手腕,很快过了马路,到那店铺门前。
面前足足三层大冰柜。
由上至下陈列满满,她缓过神,也没多话,抬手就要去拿冰镇汽水。
怎料手刚伸到一半。
近在身旁,却已轻飘飘传来句:“结账。”
这就结账了?
她呆住。
手被拉着,很快人亦被带远,只痴痴看着那颜色缤纷的汽水和自己失之交臂。直到走出店门时,手里方才忽的一重,低头看,被塞了只“比常温还常温”的矿泉水瓶。
连瓶盖亦被拧松,堪称“贴心”。
“怎么不喝?”
身边人没忘好心提醒:“刚运动完,少喝冰水,喝这个就行。”
这话怎么越听越耳熟。
跟仙鹤报恩,一算两清似的。
她心领神会,瞬间回以有气无力的一瞪,反口道:“我哪不喝了?我是从来不、会让人下不来台的。”
说罢,便小气吧啦地就着瓶口一抿。
自然只沾湿嘴皮就作罢。
她心情全写在脸上,一不开心,就是这副浑不配合兼不满意的孩子气模样。
气鼓鼓喝完,嘴里仍小声嘀咕着:“我请你喝七喜,你就请我喝白开,小气。”
“……”
“也不把我当朋友,明明只要好好说、好好解释就行了,就会跑、就会跑。”
“……”
谢久霖和她近不过一拳距离,当然听得一清二楚。
可惜他心里早有计算,亦从来不擅长应对这年纪的女孩,到最后,也只若有所思,抬头看眼艳阳天,又很快避嫌般松开她手。
随即转而指向不远处的岔路口。
“你要是觉得不舒服,我再陪你站会儿,”他说,“等休息好了,就往那走。不一会儿就能看见大路。你家应该有空着的司机吧?到时候报个地址,让他来接你。”
“……没人来接我。”
“别撒谎。”
他早把她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
然而话音一顿。
思忖片刻,犹如初学口舌的孩童,极难以启齿似的。
他却还是开口,忽然没头没尾的向她解释了句:“你爸爸联系到我的时候,没有说让我在这里上学。”
“啊?”
“我没骗你。”
他话音一如既往平静。
背在身后的右手,却无知无觉间狠狠攥紧。
“我来这里,原本也只是要来找一个朋友,有要做的事。你爸爸说是我……爸的朋友,答应帮我办签证,所以我才会跟着先过来——但他今天态度忽然变得很强硬,好像不能理解,像我这样的人,根本不适合集体生存,只会把学校搞得一团乱,我们没有办法沟通,所以我才选了这种办法。不是针对你,也没有针对任何人,签证的钱,我之后会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