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甫安16，索玛17，吴晓16）　　　　1　　这天风清月明，月明星稀，星稀月朗，天气很好。　　辰甫安在外面跑了一天，刚回来打算睡觉，就被自己师父揪过去了。　　辰甫安的师父叫清歌散人，在江湖上是个大佬。这位大佬问他：“我前两天叫你去给一位朋友送信，他现在过得怎么样？”　　辰甫安：“挺好啊，我看他也不用师父你去给他送银票，我找到他的时候，他还在青楼拉着小倌玩呢。”说着把袖子扯到清歌散人面前：“师父你闻，还有个小倌儿把一盒胭脂掉我身上了。”　　清歌散人急忙打了个喷嚏。　　然后才显出一脸怒意来。他冷哼道：“就知道这么多年还是这么个德行。我这还有第二封信，你再送去给他。”　　辰甫安忽然被吓醒了。那位老人家什么都好，就是有点小怪癖。这个癖好其实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就是让人觉得……怪怪的。　　学名断袖。　　自家师父对人家那么上心，该不会也是……吧？　　他不由得问道：“师父，那你为什么不让我一起给他？”　　清歌散人不好意思说是忘了，正色道：“练练你的轻功。”　　　　2　　清歌散人住在北谷，辰甫安于是也住在北谷。清歌散人派辰甫安去见的人，行踪不定，江湖人称“飘萍老丐”，眼下正在南川。　　辰甫安咬着牙又从北谷跑到了南川。这回飘萍老丐却不见了。他沿路打听，终于知道他是往南走了。　　再往南，越过大山，就是南疆了。　　南疆自古神秘，辰甫安不敢贸进，只好继续咬着牙爬山，期冀能在飘萍老丐飘进南疆之前揪住他。结果飘萍老丐连根毛都没给他抓住，倒是一个挺俊秀的小伙子扑过来了。　　那小伙子一头扑进他怀里，摸了他两把，笑了几声，就扑街了。　　辰甫安猝不及防，毛都炸了。　　这些gai！令人发指！！！　　　　3　　但是很遗憾，小伙子的扑街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扑街。辰甫安见他还有气，也不好丢下他不管，就把他拖到一棵树下，打算让他生死由命。谁知刚要走，对方就醒了。　　小伙子一把拽住他衣角，用一双大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他。这小伙子的五官本来就比一般人深邃一点，这个表情更显得我见犹怜。但辰甫安不是别人，拨开他的手就要继续走。　　小伙子叫道：“你别走！前面有人要杀你！”　　辰甫安看了他一眼，莫名道：“那我就和他杀杀看。你怕什么？”　　小伙子又叫道：“他们人很多的！个个身手高强！”　　辰甫安道：“哦。”　　又继续走。　　小伙子一骨碌爬起来，一溜小跑跟上他：“我是说真的，他们真的要杀你的。”　　辰甫安这次反问道：“他们是来杀你的吧？”　　小伙子这下哑口无言了。辰甫安又问道：“你一路过来，见没见到一个老乞丐？他干瘦干瘦，穿着件脏兮兮的白袍子，左脸上有颗痣。”　　小伙子眼珠转了转，并没有答话。辰甫安心道有谱，逼问道：“见没见过？”说着福至心灵，又补了一句：“你说实话。他作恶多端，我是来捉拿他的。他跟你说的话未必是真的。我至少比他好看多了，肯定比他可信，对不对？”　　小伙子一听，觉得很有道理，于是往刚刚那棵树上一指。那树冠动了动，露出个表情极为精彩的飘萍老丐来。　　辰甫安见他头上还顶着个枝叶编的碧绿的头冠，不由得笑出了声。　　　　4　　原来这小伙子叫索玛，飘萍老丐也被他撞见了。不过不知怎么，索玛没往他怀里扑，只是抱住他袖子哭天嚎地了半天，求他救救自己。　　飘萍老丐正躲着人呢，心里这个愁啊，远远瞥见辰甫安追上来了，就遥遥一指，对索玛道：“你看我一把老骨头，什么用也没有。看到那个年轻人了没？你跟好他，就没人杀的了你。”　　然后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年轻人肩膀就是好拍——行吧，看在这份上，我暗中跟你到你成功赖住他为止，好吧？”　　　　5　　知道了前因后果的辰甫安这个愁啊。不过还有一件事，他忍不住问道：“师父说前辈轻功天下无双，请问您在躲谁？”　　飘萍老丐幽怨地看了他一眼。　　辰甫安奇道：“前辈怎么知道我又要来？”　　飘萍老丐生无可恋道：“你那师父，一封信不骂满我十八句不算完。你把第一封信给我之后，我一数，才骂了十六句，就知道他肯定还得派你再把那两句给我补上。不信你看——”他拆开那封信，辰甫安索玛好奇地凑过去看，只见上面写的是：　　我何家何时出了你这样有失孝道之人！事到如今，你竟还推三阻四、不速速前来！有违“倍道而进”之祖训！目无尊长！　　辰甫安眼前一黑。　　　　6　　所以辰甫安便随着飘萍老丐又回了南川。索玛也亦步亦趋地跟着。他竟然也有些法子，两人一时竟拿他无可奈何，辰甫安也不敢回北谷，怕给清歌散人惹麻烦。　　有一次趁着他不在，飘萍老丐跑到辰甫安门口：“后生，我看这也不是个事。不能让他一直跟着。”　　辰甫安以为他又有了办法，洗耳恭听：“您讲。”　　飘萍老丐：“我看他跟你亲热些，我轻功也比你好，不如你牺牲一下，把他骗走，我趁机溜了。总比现在强嘛。”　　辰甫安听罢面无表情，用门板狠狠地拍了这位老前辈的鼻子。　　个老不要脸的！　　　　7　　辰甫安试图搞清楚索玛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刚见到索玛的时候，那一身衣服明显是南疆的贵族，但这样狼狈地被人追杀出来，只怕这贵族也未必还是贵族了。　　俗话说贵人多忘事，其实贵族也多麻烦。辰甫安深谙此道，生怕惹上祸事，想去索玛那诈几句话。　　他第一次去：“索玛你身上到底背了几条命啊，在南疆的时候那么多人追你。”　　第二次去：“索玛你看这个，这个神像是我们中原人的一个神明，叫乌桓。乌桓主道义，不道义的小朋友会被他用紫色的雷电劈死哦。”　　第三次：“我之前见过一个被乌桓劈死的人哦，唉，死的那叫一个惨。”　　第四次：“对自己的救命恩人隐瞒也是不道义的一种你知道吗？而且那个人死之前被毁容了哦……那张脸，之前还挺好看的，结果呢，啧。”　　索玛终于动摇了：“真的吗？会毁容吗？”　　辰甫安一脸诚恳：“真的啊，会毁容啊。”　　索玛捂住自己的脸，过了半晌，抬起一双含泪的眼，对辰甫安道：“朋友！我是你的朋友吗！”　　辰甫安心道：“不是。”嘴上却说道：“是。”　　索玛得寸进尺，将胸膛往他面前一送，大义凛然道：“朋友！给我个痛快吧！”　　辰甫安：“……”　　　　8　　好说歹说，索玛反正就是认准了飘萍老丐那句：“你跟好他，就没人杀的了你”，死活不肯走。辰甫安烦不胜烦，闲来无事把飘萍老丐随身的盐罐子糖罐子调换了好几次。　　……也遭了好几番毒打，不提。　　而且这索玛眼里根本没有旁人，这倒是和辰甫安很像：辰甫安威胁他说他要是不走自己可能就会死，索玛虽然没说话，但那表情活生生就是“那你死呗我去找下家罩着我”。　　最后拖了太久，竟然连飘萍老丐都有事要办了。辰甫安只好认输，任凭他跟在自己屁股后面溜进了北谷。　　　　9　　清歌散人竟然不在。　　辰甫安得知这个消息，险些一口气憋死。他原本期冀自家师父来解决这个麻烦，结果……结果那个麻烦本人“嘿嘿”地笑了。　　北谷里面各种小童看辰甫安的眼神都连带着不对了。　　辰甫安把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抖掉，决定下山去找清歌散人。　　真是忍不了了。　　　　10　　辰甫安找清歌散人，也没找多久。　　因为这位大佬平日一门不出二门不迈，一下山就迷路了，在镇子周围转悠。辰甫安找到他的时候，他老人家刚单挑了一个狼窝，正坐狼窝门口烤狼肉呢。　　索玛喜道：“原来你们也喜欢这样的吃法！”　　说着就扑了过去，一起大快朵颐。结果没吃两口，就听清歌散人问道：“你朋友？”　　又听辰甫安答道：“不是。”　　紧接着自己屁股上挨了一脚，眼前一花，就飞出去了。　　　　11　　清歌散人听了前因后果，一边擦手一边道：“没事，让他跟着吧。”　　辰甫安还要说话，他便解释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惹麻烦，但是没什么麻烦的。南疆那几条小鱼小虾，还想翻腾个浪出来？”　　说着摇头失笑：“做梦！”　　索玛抱着一条狼腿，听了这么霸气侧漏的一句话，肉都忘了啃，从此彻底沦为了清歌散人的小迷弟。　　　　12　　有了清歌散人亲自同意，辰甫安也不好再去赶索玛走。何况他又发现了这人的一点好处。　　比如清歌散人和辰甫安每天早上起来会练剑，辰甫安会把拜入清歌散人门下之前学到的剑法先拿出来练习一遍。索玛第一次看见的时候问道：“为什么你们练的不一样？你们不是师徒吗？”　　辰甫安一本正经：“我这套剑法是梦中一个仙人教给我的，他说我可以不拘泥于形式，我就又自己改了改，人间当然没有这样的剑法。”　　清歌散人：“噗。”　　索玛：“真的吗？”　　辰甫安：“真的。”　　索玛：“好厉害！我们那边也有这种有感于天的传说，不过她们都是生孩子，你真不愧是习武之人呐。”　　辰甫安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清歌散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再比如饭桌上有道菜，叫猴子腿，是北方特有的一种野菜，索玛没见过，于是问道：“这是什么？”　　辰甫安：“猴子腿上的肉，就叫猴子腿。”　　索玛：“那真是奇怪，吃起来竟然没有肉味，怎么做的？”　　辰甫安：“活猴子一只，用十斤黄酒灌醉，一个时辰后剁腿取肉，用黄酒蒸熟。把肉撕成肉丝晒干，和野菜一样一层地铺入砂坛，撒盐，再泡黄酒，用菜叶包成小包，用细线系牢。腌上个一年半载的，肉味就没了。”　　索玛膜拜地看着筷子上的野菜：“竟然这么复杂！”　　这时候清歌散人走进来，看了一眼，摇头道：“今年猴子腿都长成了，这店家怎么还用去年晒的干菜。啧，徒儿你去和他们说一声，这道菜给我们打个折。”　　索玛：“？？？”　　辰甫安：“……”　　清歌散人见辰甫安没有动，理直气壮道：“我们江湖人赚钱也很不容易的！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