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一章(1 / 1)江山长卷之四·池鱼首页

第十一章    辰池和乔禾告别后,根本不管索玛质疑的小眼神,几乎是拎住他就走。直到觉得离了那裁缝铺子足够远,才低声道:"我们中原人演戏没有这么浮夸的,再这样下去,只怕会被那个乔禾看出什么破绽。"  顿了顿,又解释道:"你应该也想得到,我和二哥一己之力肯定是不够的。总要和那些燕桥人碰上一面。"  索玛欲言又止。  辰池问:"你想说什么?"  索玛:"我在想回去要打辰甫安一顿。"  辰池:"???"  索玛:"他以前骗我说中原人除了他以外都很蠢的。"  ……这话也就只有索玛会信,辰池不由莞尔。不料索玛道:"这位兄弟……你再笑一笑,面具怕就要掉了。"  说着又要上前将她面具好好贴一贴。惊得辰池向后一缩,一边自己整理一边尽量面无表情道:"索玛,中原人不能随便摸女孩子的脸!"  索玛无辜:"哦,这个我知道。可是你现在是个大兄弟,让我偷偷一亲芳泽也未尝不可嘛。"  ……骨子里还是个坏胚!这成语还得是登徒子出品的才好用是吗!    言归正传,今天两人出门是为了拜访文臣。被首先选中的这位文臣名叫高宇廉,当年也是个清高得不得了的才子。  辰池领着索玛,在高府门前递上拜帖。索玛再次表达了他对中原人的不理解——辰欢城都成了这副模样,还有人搞这些虚的?  他这就是误会了。现在辰台旧官的府邸,此刻正被孙破秘密监控着,人人自危,心上哪还有半分余力做这些派头?也就高宇廉,清高得过分,往日里连肃帝的面子都不给,又岂肯因一点时事改了性子?  这会已经有人开了门,引辰池索玛进去。辰池自然是目不斜视,索玛却是东看看西望望,闲不住。  高宇廉就坐在正厅里。见了索玛,他先是眉毛一跳,很快便镇定了下来,挥退下人,看着辰池。只是辰池戴着一层面具,就算是他,也看不出什么异样的神色。  辰池也打量着他。他比去年更老了一些,眼角无神地垂着,脸色也很憔悴,长出了几粒深色的老年斑。  他忽而叹了口气,道:“辰欢城现在不安全,你跟我到密室去。”说着起身就走,高府的人显然得了命令,也都没有跟上。辰池领着索玛,一路走到高宇廉的书房,高宇廉才忽然开口道:“这位看着面生,未必可信,也请留在外面等一等。”  辰池向索玛一点头,示意他不必跟进去。  密室在地下,不是很大,只有一套桌椅,莫名有些阴森。辰池身体虚,跟着高宇廉下来,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想不到高大人府中还有这样的地方……”辰池随意说着,却没有落座,“有心了。”  高宇廉笑了一下,转身道:“这是我年轻时放置藏品的地方,后来另添了更大的宅子,就放到那边去了。”  辰池点点头。高宇廉问道:“三殿下说要复国,请问是怎么个复法?”  辰池想了想,没有直接回答他,只是说道:“自然是用合适的办法。现在局势未定,还不知道都有哪些人能为我所用,具体怎样还很难说。”  高宇廉沉默了一会,又问道:“二殿下呢?”  “二哥?老样子。”辰池叹道。  高宇廉又问:“可我听说……二殿下最近也做了不少事情。”  辰池一时没有接话,只摇了摇头,盯着桌上烛火。  若是其他人,她大可以直说现在时局太乱,我信不过你这个人,细节的事等你入了伙再谈。可高宇廉不行。他太清高了,若真的表现出这层意思,只怕他死也不会站在自己这一边。  只沉默了这么一会,高宇廉只以为是另有隐情,又开了口问她:“那可还有其他人助你一臂之力?”  辰池摇了摇头,满意地看到高宇廉露出了一点笑意。  被辰池第一个邀请,这在高宇廉看来虽然不算什么殊荣,至少也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情。  但不知为何,那笑意很快就淡了下去。辰池心里忽然升起一阵奇异的预感——  一定是有哪里不对。可是具体是哪里,她却又说不清楚。强烈的不安笼罩着她,她强忍着不动声色,斟酌着问道:“如何?高大人一时下不了决断也不要紧,什么时候想通了……”  却听高宇廉忽然打断她:“不必了,三殿下,我已经有决断了。”  辰池看着他。他低着头走到辰池近前,忽然一掀袍跪了下来。  高宇廉眼高于顶,甚少有如此举动。辰池没想到他这番举动,心头一震,还不及仔细盘算,就认准了事出无常必有妖,急急向后一退!  却见一抹寒光闪过,如雷霆乍现,直刺进她腹部。辰池这时仍在后退,来不及停顿,便见那匕首一没即出,带出腥浓的血来。  高宇廉一击即中,却生怕这一招杀不死她,马上又扑过来。辰池奋力抽出一柄短剑来挡,一使力,腹上伤口又一阵血流喷出,她咬紧了牙,蹬掉一只硬质鞋子,将它踹向对方小腿。  高宇廉只是个文人,也不擅长应对这样的场面,强忍着捱了那一下,只觉整条小腿都要麻了。但这一下无济于事,高宇廉还是向着辰池压了过去。  辰池被压在地上,发出一声惨叫。高宇廉的匕首深深捅在她肩膀里,被骨头卡住了。他拔了一下,没拔动,索性弃了匕首,去夺辰池短剑。辰池哪敢让他得手,当机立断将短剑掷的远远的,顺势一挣,总算是从高宇廉的压制下抽出了身来。  “你疯了吗高宇廉!”她怒斥道,“我素闻你行事光明正大,没想到也会干出这样的事来!”  高宇廉喘息了一下,站起身来,整了整衣服,笑了。  “三殿下看来还不知道自己有多金贵啊……你见了血,我儿孙的毒就能解;你死了,我父母妻子的毒就能解……再不济,我传个消息给对方,我的小女儿也能得救了。三殿下你算算,你一条命,抵得上其他人多少条命!”  辰池沉默了一下,去拔自己肩上的匕首。那匕首卡的很紧,她拔了几次,都失败了。  她就问:“是你一家这样,还是所有人都是这样?”  高宇廉自然不屑说谎:“所有人都是……殿下,你当时跑得可真轻松,倒苦了我们这些守着家的!”  辰池无言。她继续拔匕首。高宇廉也不急,就端正地站在那里等着她。  最后辰池闷哼一声,总算是把匕首□□了。刃没进去了大半,满是她的血。  地下幽暗,辰池瞥见那血,竟觉得自己的血也是暗的,闪着诡谲的光。但她无心多看,顺手将匕首也抛向一边,赤手空拳对着高宇廉。  高宇廉有些惊讶。  辰池向他解释道:“高大人也不是自愿为难我,刚刚等我那一会,已经仁义至极。何况,我拿着兵刃,难保不会被高大人夺去,反而更危险。现在你我都没有武器,岂不公平。”  对面端正站着的老人家终于笑了。辰池大概是很久没有听过他人的笑声了,觉得这笑格外肆意洒脱。  “哈哈哈哈哈哈……好个三殿下,小丫头,你这是吃准了我性子,开始跟我打仁义牌?”  辰池不语,只是笑了笑,腿便去绊高宇廉。后者也并非没有防备,轻描淡写地迈过那一绊。两人又缠斗在一起。不过辰池先前受了两处大伤,难免气力不济,眼看着就被高宇廉压在了身下,扼住了喉咙。  她脸憋的通红,双手双脚都四下挥舞着,高宇廉却也不要命了一样,跪着用膝盖钳住她的腰,十根手指死死掐着她脖子,指甲甚至陷进了肉里,生生抠出几道血痕。  辰池眼前发黑,只道自己怕是要命绝于此,心里却满是不甘,又担心辰甫安难免伤怀,手上更使出了吃奶的劲,去扒高宇廉的手。只是一来力量不及高宇廉,二来高宇廉手上沾满了血,滑腻腻的,根本使不上力。  眼见她渐渐没了劲,眼睛开始翻白,高宇廉重重喘出一口气,不敢松懈,又使劲把辰池向地上扼了扼。辰池更觉全身发麻,呼吸困难,无意识地大张着口,嗓子被他捏得发出格格的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视线终于茫然地投向天花板,眼神黯淡了下去。  高宇廉长出一口气,打算松手,手却已经麻了,抖动着,不听使唤。他盯着自己的手看了许久,最后就着这跪在辰池腰腹之间的姿势缓缓坐下,仰着头,只笑了一声,眼泪就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