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一,你若是出去了,偶人嗅到活人的气息,必会再度回来,情况实在难以控制;其二,如今是怜圣之阵开启的第二日,正是阵法最强悍的时候,连续五日。若是你的朋友来了,恐怕也自身难保。”
“那怎么办?”
“不如折中,”尔玉坐在那自己盘算了半天,才开口道,“如无名前辈所说,阵法稍弱,想来进出就会略微容易一些。破阵之法往往最容易暴露于阵法最弱之时,我们扛过了这些天,再去想办法。此处是我们目前最安全的地方了,若是丢了这里....”尔玉没有继续说下去,丢了最安全的地方,后果是什么,在座几人都清楚,“待到我们去寻破阵之法时,再将传音铃放出去。”
沈临点头,面露赞许。
“就按姑娘所言。”
此处密室曾经是范阳的那位倒霉的太守大人的藏宝库,适应了此处的光线以后,便能看得清铁栏杆背后的模样。这位太守也是爱好独特,玉器摆在一室、文玩字画摆在另一室。对面放了足足八个大箱子,打开来看,竟都是码得整整齐齐的金银。而最后一室,便是空荡荡的,只有一张床。
尔玉啧啧:“这可真能贪啊。”
她打小便在母亲崔氏的影响下,熟知各个官职每年俸禄的量。就算有赏赐,也不至于豪奢至此。若是有例外情况,比如朝廷的调银,一般也不会经过太守的手——所以,这密室里的东西,基本是贪的没跑了。
“如今这世道,当官的都是如此,能拿点就拿点,积少成多。自己攒下那一份家业了,便不顾其他人。”沈临漠然道。
“也不尽然。”
尔玉转到那间放着字画的方室内,立于那幅前朝莫大家所画的山居图之前。壁灯昏暗的光正斜斜打在她的侧脸上,她眯着眼,活像个毛茸茸的小动物。
“总有一些人,耗尽了自己的一生,是一直想让这世道变好的。”
比如她的祖父,虽然曾被一些人暗搓搓地指出“愚忠”,可为官却着实清正,他像蜡烛一样,燃尽了自己的一生,提拔出了许许多多个寒门学子,为他们点亮了未来的路。在旧朝圣上刚登基的时候,祖父因提倡废荫封而被一众旧贵族冷待。虽然他的愿望并未实现,但圣上却在此之外允准了寒门子弟也可担任正级官员,这一旨意成全了许多因门第而怀才不遇的人。正因如此,在祖父于火海中化作灰烬的消息传出后,天下学生皆涕泗横流。
在场的二人并不知道这些,尔玉也不想细讲。或许也由于这样的人实在是列都列不完,比如她的丈夫,蓬莱的谢仙君,愿意用一己血肉之躯去抵挡冥火。他没说,可是她知道,此举保护了正在临阳境内的所有人。他从不把大义挂在嘴边,甚至还会悠悠然地道一句“世事如此,更迭与我何干,安天命即可”,却会在那最危险的一刻挺身而出。
切,嘴硬的东西。
不知不觉间,泪湿了眼眶。
再比如她的弟弟,读尽圣贤书,五岁便立志要让天下所有流浪的人都有屋子住、都有热乎乎的食物吃。
何其有幸,身边能有他们。
在尔玉无声地陷入回忆之时,施露的脑海中也出现了一个人。
少言寡语,冷若冰霜。
施露还记得,在自己第一次出外历练之时,天不怕地不怕,跑到昆仑去挑战。她可是第一次去到昆仑山啊,被冻得浑身都僵了,又舍不得浪费修为去做一个御寒的结界,走到昆仑宫大门的时候,手都冻紫了。守门的弟子喊来了他们主事的大师兄,那是她第一次见到归鹤,就是在这样一个颇为狼狈的情境下。
那个像昆仑的冰雪一样的少年,冷着脸,丢给了她一个手炉和一件大衣。
与尔玉不同,施露想起来这些的时候,却总是想笑。
笑自己那时候实在是太顽劣,居然“恩将仇报”,没少给那位好心的冷面大师兄找不痛快。
最后她真的逼着归鹤和自己打了一架,然后,她用了一些不入流的法子,让归鹤输给了自己。
回想起来,心头居然甜滋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