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似是说给在场的人,实是指赵清之一人,这萧衍与另一人与这公子肯定甚是交好,院内如此错综复杂的地形都能掌握八分,且不用仆人领带都能来去自如。白芍见那男子一脸掌控大局的意味,目光深邃却在意着清之的反应,有些厌烦这些人看似文气绉绉实则暗地忌惮狡诈的套数,后悔跟着清之来了这是非之地,心底也是有几分气他为何欺骗自己。 各自落了座,白芍自是装扮仆人也不好坐下,只得站在清之身后,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赵清之倒是抽出纸扇,一晃一晃悠然自得,扇了几下才忽的开了口,“也不知这王公子叫在下来,是有何贵干?派人叫我一声不就得了,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王融拱手对他笑道:“赵公子说笑了,这不是怕自己小小薄面还请不动公子嘛。” “看来还是萧兄的面子大,竟能叫王公子让他帮忙请了在下来。” 赵清之有意无意的看了眼萧衍,他只淡淡的喝着茶,对他们之间的口舌之争并无多大兴趣,就算是包括他自己的。但赵清之知道,他心里自会计较,萧衍可并非一般人。 “哎呀,你们说些甚么,绕的我都晕了。我们不就是来喝茶的吗?” 白芍飞快抬头看了眼说话的人,那个坐在萧衍边上的男子,瘦弱身躯一脸的茫然,低头抿了抿嘴唇。她也正对他们的争锋相对无法适从时,他就说了她内心的话,这么单纯直白的人还是第一次见。不过今天的赵呆子有些不同,平常他明明不是个那么有攻击性的人啊。原来他也是被骗了来这儿“喝茶”的,是不是因为这个,所以才这样的。白芍又看了看萧衍,倒是练哥哥...现在让自己有些看不懂了。过了这么久怎么可能还是小时候的心智与模样呢,白芍轻嘲自己的愚昧。 “好了,王融,说正事吧。”萧衍对他说道。 王融点了下头,“我和萧衍还有谢朓都是竟陵王幕下的,赵公子应该有所耳闻。下个月就是王爷的寿诞了,听说烟雨楼有个红姬舞技举世无双,想请她为王爷献舞助兴。” 赵清之浅笑依旧,未言语,等待着他继续说下去。 “并且,想让那位红姬姑娘帮在下一点小忙。”王融似是胸有成竹般,笑着放下茶杯,等待轻摇扇子的男子的回答。 清之侧头朝后有意瞟了一眼,白芍低着头看不见神情。 “这件事,王公子找我也没有用,我想,您还是要亲自去问一下那位红姬的意见。” “怎么会呢?”王融眼底有一丝冷意闪过,“我知道在座的人都知道烟雨楼是你开的,你想要个舞姬去献舞还不容易。”王融大概是以为白芍是清之府上的人,既然把他带了来,定是不用避讳。 “再说了,叔叔开始时也帮了你不少忙,这么一件小事,赵公子应该不会不帮吧。” “王公子既然这样说,看来是没有问过王大人的意见了。”是陈述句不是疑问句,不然站在他面前的就不是王融而是他叔叔王俭了。赵清之又轻摇折扇,笑的一脸春风。 王融没有料到他会这样说,愣了一下,连忙解释道:“这么小事,当然不用麻烦叔叔了。” “是吗?我觉这事可大可小。更何况,这件事我无法做主,那红姬虽然住在烟雨楼,却不是烟雨楼的人,她说了,她只是借地谋生,并不属于烟雨楼。我看,你还是要亲自问她的意见才好。” “你!”让自己堂堂一中书郎去求一青楼女子,传出去还不笑掉别人的大牙。 “王公子也真是胆识过人,在王府上与我们高谈阔论这秘谋,也不怕人多耳杂听了去?” 赵清之依旧笑面春风,内心却有些惊慌,不敢看背后佳人的表情。白芍瞬间惊起一身寒毛,觉得这里的空气实在是太污浊了,感觉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她一抬头就能看见萧衍的脸,却再也没见过他抬头看自己。面前坐着的人竟也如此陌生,不对,是从未了解过他。原来他就是那个神秘莫测的烟雨楼的主人,我以为万妈妈怎能有如此大的本事撑起这个烟雨楼,原来是他。竟是连借地谋生都知道,我以为自己与他靠的这般近,想来原是那般远。白芍摇摇头,心里似乎有些被掏空般无力。自己能帮上什么忙,到底是该感谢赵呆子的尊重还是该生气他的隐瞒呢? 王呈路过内堂,听见有人语声,倒是没听清他们说话,却看见赵清之背后的小厮甚是熟悉,这不是白芍嘛,却见她一脸严肃,目光低垂,便特意发出一些东西翻倒的声音,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喂喂喂,你,就是你!这里东西碎了,你过来收拾一下。”王呈随手一指她,见他们满脸讶异也不管,不耐烦的继续点着她,还一边碎碎念着不知什么话。大家一看是他,也没说什么,有些鄙夷的看了他一眼便继续着他们的谈话。 赵清之还想是谁敢指使他的人,见是王呈,他放下心来,柔声的对她说道:“去吧。” 白芍微侧,回答道:“是。” 便走了去,一过去,王呈一边碎碎念,一边拉着她出了屋子。是出了去,他嘴里还是不停的在念叨着什么。白芍也没理他,甩了他的手,不开心的不停向前走去。 “喂,你知不知道怎么走啊,这里地形很复杂的,一不小心就会绕不出的。喂。” 白芍停住脚步,抬头盯着看他,王呈无奈的说:“你想问什么就问吧,我都告诉你。” 白芍也没说话,突然把头靠在王呈的胸膛上,手无力的向下垂。 “喂,你干嘛?”他扭动着身体。 “别动。”还是第一次有女子对自己说不要动的,王呈无奈却也不再挪动,任她靠着。有一二丫鬟看见他,有些诧异有些惊慌,他正想开口解释,她们却不好意思的害羞着跑开了,他一脸黑线,这下好了,过两天那些小奴才们茶前饭后的谈资中定是又多了个断袖之癖了。 “王呈,烟雨楼是赵清之开的你一早就知道对不对,所以你那时候说我是他的人,所以万妈妈也知道对不对,所以凤凰也会那样说。你们都知道对不对,就我不知道。” 王呈见她开了口,声音平静,似乎胸口也没有眼泪温热的感觉,摸了摸她的头,说:“是的,我知道,但是青楼的那个老鸨知不知道我不知道。”这是她第一次开口叫他的名字,怎么说呢,竟然有些开心,“清之他其实很不容易,他也是不想你被卷入这些官僚之间的斗争中去,作为他们的牺牲品而已。” 白芍离开了他的胸膛,抬头看他,“他们要把我献给那个什么竟陵王爷的,你看,我终究还是被卷进去了啊。” 王呈看着她的眼睛对她说:“只能怪你自己太出众,这个世道又太残忍了。” “可是我讨厌赵呆子不告诉我,害的我被人讨厌了。” 见她又换成了赵呆子,知道她已经不气了,便拉着她边走边说:“那你回去好好揍他一顿,用那天打我的那一掌狠狠打他。” “原来你还记着那一掌!是不是很痛?”白芍一脸得意的挥了挥拳头。 “痛,怎么不痛?”王呈装出一边肩膀散架了一般,哎呦哎呦的直叫喊。活灵活现的,倒是把白芍逗乐了。 迎面走来两个仆人,王呈却突然换上了一副自由散漫,吊儿郎当的样子,那两个仆人见了他竟没行礼,也没打招呼,就如同没见着一般,倒是对白芍有些新奇,多看了两眼。 白芍好生奇怪,拍了拍他的肩说:“为什么他们看见你就跟没看见你一样啊?对了,这里是哪里啊?” “这里是哪里你都不知道你就敢来啊?”王呈还装作被打疼般揉了揉了肩膀,却是一脸不屑的样子,“这是王府,这里的主人叫王俭,你听说过吗?” “王俭?是那个尚书令的王俭?” “你还是知道些的嘛。” “哎,哪儿能啊,我去茶馆喝茶的时候听到别人说的,尚书令是个很大的官吗?” 王呈轻笑了起来,“对,尚书令是个很大的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