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熙这话听完之后愣了好久,大概是反应过来墨扶的意思,展颜而笑,娇俏的像宫苑里的花儿,衬着四下无人便偷偷牵起墨扶披风下的手,那双手五指修长,作养的白玉似的,微微荡漾开来的情愫把心里装得满满的,墨扶就是这样个人,他疼你宠你,毫不避讳,多大点小事他做起来就让典熙感觉心里暖暖的。 和他一同往静怡轩去,为了避人耳目,两人特意寻了一条人际罕见的小路,又为了能偷得浮生半日闲,两人特特从英华殿那头绕了个远,有一句没一句的答起来:“我才刚看见你逮住了三姐,可是同她说什么了?” 墨扶摇摇头,想起自己也开始和这样的孩童较真,当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不曾说些什么,婳宜帝姬虽然娇蛮,但至少心眼儿不坏,臣吓唬吓唬她,替殿下出口恶气。” 典熙虽然嘴上说着不气,但心里乐开了花,有人罩着的连心都跟着飘飘然了,走路都开始一蹦一蹦的,“我才不和三姐置气,她心眼儿小,姐妹里都知道,所以都让着她,不和她计较罢。” 墨扶眉眼上沾惹着笑意,瞧着她言不由衷的模样甚是欢喜,这个小人儿一开心连走路都能飞起来似的,“是,殿下宽容,不和小人一般计较。” 千秋亭离静怡轩也不是很远,过了崇敬殿就是了,说话间到了静怡轩门口,墨扶站在阶下,典熙回过头来问道:“你不进去?” 墨扶摇了摇头:“臣还要回去料理世子魁的事,就不进去了,殿下早些休息,臣得了空再来看你。” 典熙倚着朱门嗤嗤的笑着:“都说司礼监掌印兼东厂提督日理万机,我这小小的静怡轩怕是装不下您这座大佛。” 墨扶听了宛然一笑,“怎么?殿下是要改日去看臣吗?” 典熙没听出来墨扶是在打趣她,歪着头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会儿:“去看你也行,那你什么时候来着人接我?”这话问来问去又问回来了,典熙不自知,但问起来倒是认真。 “三日后戌时三刻,臣在西华门下恭候,殿下不见不散。” 典熙抿嘴笑道:“不见不散。”便旋身进了静怡轩,看着朱门缓缓闭合,墨扶垂首笑了笑,才徐徐离开。 静怡轩里毓祐和宁嫔都在暖阁里,宁嫔愁眉难展的模样似在怨怪毓祐,倒是毓祐一脸轻松,一见她进来就打趣她,“才刚妹妹好生勇敢,竟然就那样冲过去了,若是世子魁那一巴掌下来,保不准要打歪你的脸。” 典熙把褙子换下来递给一旁的冬葵,“皇兄看见了?我还以为你没过去。” “我去了,就在那堆秀山那儿瞧着来着,外面人多眼杂,我怕露馅就没过去,上次上元筵好歹隔着远,这要是被人瞧了马脚去,静怡轩就危险了。” 宁嫔叹了口气,“你们两个,一个个的都出去了,小张德顺来传话的时候,听的为娘的是心惊胆战,幸好厂臣及时出手,若那一巴掌真是下去,小熙的脸岂不要好几天才能下去。” “母亲瞎操心,您是没瞧见师父那两下子,若真是一巴掌下去,师父怕是连那条胳膊就给卸下来了。”毓祐说的眉飞色舞:“前段时间师父说要让我习武,我没当回事,没想到他武功真心不错。那两下子,我还没看清,世子魁就已经躺下了,免得我出手了。” 宁嫔用绢帕抚了他一下:“你出手?你那半瓶子醋的功夫,能出什么手?” “咬他喽!”毓祐耸了耸肩,“反正在别人眼里我是个疯子,大家都不能和疯子一般见识,我说的可是这个理?”说着他还揉了揉典熙的头,把典熙发髻上的几朵珠花、螺钿碰的歪歪扭扭,典熙一巴掌拍下去,奈何毓祐躲的快,她一巴掌落在了自己头上,听得崩的一声响,自己脑袋遭了央。 毓祐咧嘴作痛:“自己下手还真狠。” 典熙一边揉揉头,一边狠狠的剜了幸灾乐祸的毓祐一眼,宁嫔和夕雾看着两人打打闹闹,也相视而笑,既然相安无事,就莫要苛责,宁嫔用绢帕掩着嘴,“最近皇后那儿怕也是要惩戒世子魁,事多的很,我这回早些回来,省的你们两个无法无天。”宁嫔这边也施排得井井有条,皇后那头安排的妥帖,皇上这头也该使把子力气了,两厢端平,才后行事。 另外一厢的婳宜匆匆忙忙回了咸福宫,容妃正站在黄琉璃瓦庑殿顶的下卖呆,婳宜绷直了身子打算偷偷溜回她的配殿,就听檐下的容妃一声:“站住!” 婳宜绝望的闭上眼睛,脚步一下顿住,一天两回被人叫住,她真是倒霉透了。 她缓缓转过身来,见白菊搀着容妃走到她面前,婳宜依然使劲的低着头,容妃用手指头戳她的脑门:“你穿成这个样子干甚么去了?还嫌咱们咸福宫不够乱是不是?早先被皇后禁了足,老老实实的呆在宫里祈求哪天你父皇还能记起咱们娘俩来把咱们放出去,你倒好,穿成这样,是不是又出去惹祸了?” “儿臣没有惹祸,外面世子魁在宫后苑冲撞了长公主,刚巧被掌印太监看见,结果被折断了手臂,诸王在场,儿臣凑了个热闹。” “世子魁冲撞了长公主?”容妃难以置信道,她禁足的短短几日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而且还是在诸王都在的情况下,这可不常见。 “后来呢?”容妃拽着婳宜赶紧问道,女人被圈禁宫中一辈子,除了为儿女和龙椅上的那人而活,最多的就是各宫的闲言琐碎,有的事儿够她们嗑哒一年的,就像膳食里的小菜,没什么事儿的时候就拎出来谈论一番,下下菜。 “还能怎么着,典熙飞出去挡了一下,结果被墨掌印瞧见了,那墨掌□□真狠,毫不留情的就折了世子魁一条手臂,本来事情就这样了了,结果被游园的母后瞧见了,现在世子魁正在坤宁宫手底下等着发话呢,好端端的人儿,要是没有这档子事,那世子魁还当真是个周正的人呢。” 容妃又杵了一下婳宜的额头,一不小心指甲有些抠进了肉里,痛的婳宜哎呦一声,容妃一脸埋怨,精致的柳眉皱了好几折,“竟说些没有用的胡话,专挑人家捡剩下的,本宫怎么生出你这么个没出息的女儿。” 婳宜捂着额头使劲的揉搓着:“那世子魁也不是那般人,他只不过是被长姐的身份蒙骗了罢了,其实他也不是真心喜欢长姐,瞧上去一表人才的,怎么年纪轻轻的就瞎了眼呢?长姐就像个守旧的老妪,半分活乏劲儿都没有,瞧上去像人到暮年了一样。” “你个屁大点的孩子懂什么?人家那叫端庄贤淑,你要是有半点你长姐的风采为娘的也不用跟你操那么多心,你瞧瞧你。”说着又开始伸手捏了捏她的下颌,婳宜呲开嘴露出一小排整齐的银牙来,唯独一颗门牙上面缺了个小口,出了个豁口,“都告诉你平时少吃些瓜子儿,不行就让那帮奴才帮你嗑开,你非不听,这下好了,好好的一排银牙毁了。” 婳宜甩了甩头,从她钳子似的双手下挣脱出来:“那瓜子儿能是别人嗑的玩/意么?别人嗑完你还有心情吃吗?” “谁说让他们用嘴了,你就不会让他们用手拨开,竟长那个死脑筋,你要是有半分典熙活乏的劲儿,你我母女二人能活到今儿这个地步?” “儿臣好赖还在被禁足,怎么能冲出去?要是被人瞧见,咸福宫定是又是一顿数落。” “保不准你护着你长姐功过相抵,你怎么就没想到这儿?”容妃心里当真是恨铁不成钢,可是又能有什么法子,她没有儿子,女儿也不能指望着她成器,结果连个机灵劲儿都没有。 “得了得了,儿臣这都让墨掌印瞧见了,那恢宏的气势,说句话都能把人吓得魂飞魄散,幸好上头有世子魁那档子事,他没来的及追究咱们,就已经是大吉了。” “那墨扶整日里一身玄色的披风,就像叫丧的乌鸦,死亡如影随形,谁让你去触那个霉头?”容妃道了声活该,就让她匆匆去换下那身宫婢的衣服去了,说瞧着晦气,在外头闲呆了会儿,眼瞅着夕阳又在琉璃瓦镀上一层耀目的光辉,这才缓缓地踱进殿里,心中暗暗思量今儿宫后苑里的事儿,虽然她不在场,但总觉得事情有所蹊跷,这诸王同后宫众人都碰到了一块可不是什么巧合的事儿,多大的面子说得动皇上把诸王请到后宫来,不过若真要说有,要说也就只有司礼监有这个通天的本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