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蕉园只有正方和西厢房,院子里种着大大的芭蕉树,因这是冬季,树都枯萎着,还未长出大大的芭蕉叶来,东厢是小厨房,柴米油盐酱醋茶一应俱全,要什么吃食尽可吩咐人去做,但墨扶还是就着茶水吃着典熙带出来的点心。    屋子里的灯火不是特别亮,他怕典熙受不住,为她正了正纱绫,“眼睛好点了么?”    “好多了,不冒金星了。”典熙点点头,脸颊上粘着糕点的脆皮也全然不知,墨扶轻轻抬手为她抚去,“殿下有没有想过以后会出皇城而居?”    “我若嫁予你势必要出皇城的,不是吗?”她眼上覆绫,寻着他的声音转头“望”去。    墨扶静默了一会儿,又道:“若臣说,几天以后就让殿下出宫呢?”他对于静怡轩的事心里已渐有了眉目,宁嫔手下一双儿女,顾不过来是必然,唯恐会顾此失彼,既然毓祐要选择雄图霸业,宁嫔在皇上哪里也势必要有所动作,可典熙还小,似乎是静怡轩唯一的软肋,但若接出去静怡轩就会没有了后顾之忧,只要等过上几年,毓祐的脚跟站稳了,再接她回来就有了保障。    “去哪儿?”典熙心里惶惶的。    “大隆善护国寺。”    典熙静默了,虽然她人小,可是她一点都不傻,正经事上从来不糊涂,心里也晓得如今是非常时期,只是讷讷地问:“那我还能回来吗?”    “这是自然,而且臣担保殿下他日回宫,定是荣宠优渥。”墨扶轻声道。    典熙心里苦涩,好像堵的说不出话来,眼睛微酸湿润,幸好上面有着一层白纱,墨扶看不见她眼红,可她不知道,泪水浸透了纱绫,氤氲成一小片的水雾渐渐扩散开来。    墨扶心下担忧,可他也别无他法,若是他有三头六臂,也不愿她去那佛寺当中吃斋念佛,可这是保全她最好的办法,让她远离祸端,远离水深火热的后宫之中,而且护国寺不会很远,若他无事骑马一个时辰也到了,可以时常去看她。    “要去多久?”典熙平静了一下问道。    “快则一年,最迟殿下及笄也回来了。”    典熙掰着手指数:“要去四年……”    “七皇子念殿下心切,以七皇子的才智,不足四年,殿下就能回来。”    典熙止不住的抽泣,说话声开始哽咽,“你也会去看我的是吗?不会把我丢在了深山古刹里不管,也不会在我不在的时候和其它宫女对食?”再坚强也不过十一岁的孩童,远离熟悉的一切总是如剥离躯壳一般的疼痛与酸楚。    墨扶轻抚她的后背,“臣得空一定会去看殿下的,几年后等殿下回来,一切都会好起来,静怡轩的人不用在躲躲藏藏,七皇子也不用在装疯卖傻,到那时候,禁军开路,群臣跪拜,臣定风风光光的在五凤楼前的迎你回来。”    典熙止不住的低头哭泣:“我不想要万民朝拜,我也没皇长姐那顶着九翚四凤冠的风采,我眼皮子浅,就是建福宫偏殿静怡轩里一个不受待见的公主,可是你说的这些我都懂,我就想和你坐在这,所以你一定要常来看我,看看你我心里也就安了。”    墨扶点点头:“臣遵旨。”    两人在蕉园待了一阵,典熙的眼睛恢复的差不多了,墨扶牵着她顺着内红墙走了回了西华门,皇城内廷人多,正值筵席散去,墨扶半蹲下对她道:“乾清宫前人多眼杂,臣不能相送,只得让刘保送殿下回去,等这一阵长公主的婚事忙完,臣再过静怡轩。”    典熙嗯了一声,才刚来送她到慈荫楼的小太监刘保还在那儿候着,见两人到了连连上前,拱手作揖,领了典熙往英华殿方向去了。    典熙一步三回头的望着,欣长的人影过了武英门前的三道石桥便瞧不见了,典熙拆了纱绫卷在手上,刘保看着她眼睛红红的,弓着身子问道:“公主哭过了?”    典熙摇摇头:“烟火放多了,熏迷了眼睛,有些难过。”    “这可怎么办才好?要不要请人来瞧瞧?”刘保看着也不知如何是好,只知道这公主头一天许给自家督主,督主就高兴的不得了,连裁人下手都轻了许多,往常都是送进诏狱不管三七二十一脱层皮再说,自打许了公主之后,就直接给个痛快,免进牢狱再遭一层皮肉之苦。    “不打紧,回去清水洗洗,过一宿就成。”典熙也不矫情,静静的顺着金水河走,她心事重重,拉拉刘保的衣袖:“刘公公可知道护国寺在哪么?”    刘保亦步亦趋得跟着道:“公主可说的是大隆善护国寺?不甚远,紫禁城西北去,估摸也就十里路,就在太平仓附近。”    典熙喃喃道:“十里,还不算太远,骑马一天也回来了。”    刘保看着典熙在心里琢磨:“有人要去护国寺吗?公主惦念什么呢?”    典熙摇摇头,“没有,听说往常春祭父皇都会去那祈福,今年也去吗?”    刘保思量着:“这还真不好说,去年万岁爷欠安,就没去成,二皇子宁王待万岁爷祈福,今年若是万岁爷身子骨硬朗,大概就会亲自前往吧。”    “那边好玩吗?我从未出过宫,不晓得是怎样的排场。”    说起这个刘保是太有话说了,每年的庙会都是人挤人的热闹,一提起这个他就眉飞色舞,“哎哟,公主可是问着人了,小的随行跟去过三回,那太平仓庙会一开,八方来拜,护国寺山下的小吃一家挨着一家,杏儿醮蜜、玻璃粉、胡子糕、果子干无所不有,还有零星的古董鼻烟壶、铜镜、手钏什么的,其他的珠玉、绫罗、星卜杂耍,简直是无所不有。”    典熙破涕而笑:“听你这么说,好像还挺好玩的。”    “可不是,小的有一回出去采办,刚好碰见庙会,结果......”刘保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玩过了回宫的时辰,险些没叫师父打死,幸亏命硬的碰见了咱家督主路过,救了小的一命。”    不多一会儿到了英华殿,再往前去就是静怡轩了,门口的大红灯笼早就挂起来了,屋里灯火通明,不时的嬉笑声传来,也不知聊什么这么痛快。    刘保没进静怡轩,是福鑫出来迎她的,刘保作揖告退就离开了,福鑫顺手插上了大门,眼梢藏不住的笑意:“公主可回来了,今儿您可错过大戏了。”    典熙一听就知道她皇兄一定又去作闹了,“哥哥闹事没出大格吧?”    “这倒没有,倒了霉的是祺妃和三皇子贤王。”    典熙一头雾水,被福鑫迎到正屋,宁嫔和毓祐坐在暖阁里正听着小张德顺说皇帝处理的后事,毓祐看见她回来,连忙招呼她:“妹妹可回来了,今儿的事大快人心,一箭双雕!”    青果上前接过典熙的獭兔外披,又给她添了热乎乎的花茶递到她手里,典熙就近在一个小杌子上坐下,就听毓祐直起身说:“妹妹可没瞧见,今儿祺妃好不狼狈,众妃进酒,轮到她的时候,你哥哥我坐在她后面偷偷勾走了她的矮杌子,你说说众臣之下,对面不是沐王就是平阳侯,她摔了仰天,简直丢尽了脸面。”    福鑫也笑道:“这还不是最绝的,小的眼睁睁瞧着离席的时候咱们皇子踩着祺妃的衣摆出去,礼服碍手碍脚,祺妃一个不留意,摔的她残羹剩饭洒了一身,众王侯哄笑一堂,怕是祺妃以后再也没有脸面出席家宴了。”    上次拜祺妃所赐,他们兄妹二人好悬没折在祺妃手里,这回子出口恶气也不算什么,典熙嗤嗤笑着:“祺妃没打你?”    “我是皇子,好歹是父皇的亲生骨肉,她长几个胆子敢打我。”毓祐说的理直气壮,不过又自顾自的嗨了一声:“不过三皇兄确实上来捶了我一下,我知道他心急,好像半点脑子都没有,大庭广众之下就要和我动手,结果我就哭,哭的龙颜大怒,父皇刚才那话怎么说的来着‘毓贤!你弟弟头回出席家宴你就抡拳动手,还有没有点兄长的样子,他脑袋不灵光,你也跟着不灵光吗?!’总之父皇也气够呛,不过咱母亲受了点委屈,跪了一会儿,反正钟粹宫那头是没捞着好处。”    “父皇特意准许你出席家宴,想必你出了岔子也不会责罚你,咱一个闹事一个请罪,你自己心里有数,大场合下,千万别闹幺蛾子。”宁嫔语重心长道。    “儿臣知道,心里也有谱。”毓祐点点头。    福鑫似乎还没痛快,对着典熙道:“公主才刚没看见那场面,咱主子那眼泪真是说来就来,跟及时雨似的,贤王的拳头还没落下来呢,咱主子就嚎啕大哭,前一刻还乐不可支,下一刻就泪如雨下,这苦肉计,料定是谁也不会怪罪咱们。”    毓祐呷了口茶道:“不过我刚刚听了个消息,临退席时在江山社稷小金亭子那儿听到的,皇长姐这驸马可是不好选,好像有人想把晋显王世子推给长姐,只是天太黑,我没太看清是谁。”    宁嫔一愣,这长公主的婚事向来都是由坤宁宫做主,也未曾有人和坤宁宫行走太近,怎么还会有人拿长公主的婚事作秀,“此事怕是不简单,小张德顺,你明儿和墨掌印说一嘴,让他心里有个谱,婚姻是大事,瞧瞧是谁从中作梗。”    小张德顺道了声是,折腾了一天,众人也乏了,入夜之后熄了灯火,整个皇城陷入一片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