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礼拜的训练只能用惨烈来形容,秋老虎的威力一点也不输三伏。学安抬手提足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阳光刺得眼睛难以睁开,汗水沿着双颊没完没了地往下流,衣服湿透,整个人像是泡在盐水里,腌肉大概也不过如此;火沿着舌根一直烧到肠胃,身体内的水分快要被蒸干,每个细胞都在垂死挣扎。老天疯了,教官也疯了,已过了半个小时还不让大家休息,也许他们平时在部队里受的折磨多了,现在也要来折磨别人;又或许是他们想让大家见识一下战士是怎样炼成的。但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成为战士的潜质,不负众望,又有一位女生没能扛住,就地昏迷。学安感觉手脚已不是从自己身上长出来的,而是失败的嫁接,行动不便,一瘸一拐地找了片草地坐下,大口大口吞着纯净水,那水像是灵丹妙药,有起死回生的功效,学安恢复了好些生气。 军训的最后一天是阅兵,操场的看台成了□□城楼,塑胶跑道成了长安街。院长化身三军统帅,拿着喇叭在台上高喊:“同志们好!”底下受阅的新生变成威武的人民解放军,高声答:“首长好!”“同志们辛苦了!”“努力学习,报效祖国!”大家都背着事先准备好的台词,虽然声音整齐划一,可队形并不理想,扭曲得像一股拧着劲的绳子。队员的步伐也是迈得随心所欲,所以阅兵式变成了花样走秀,惹得看台上的观众哈哈大笑,学院领导也与民同乐,笑得尤为豪爽。 终于苦尽甘来,“十一”小长假终结了军训这个混蛋。虽然军训时被死整,但是没有被整死的学子还是取得了最后的胜利,幸存的一点体力化成了狼嚎鬼叫的欢呼声,飘荡回旋在学校的上空,不绝于耳。 田泽下午开完班会便去了天堂——家素有天堂的美誉。李默和林小明都是夜里的火车,早早去了车站。学安的家离得不近,所以不能像田泽那样说走就走;也离得不远,所以不必像李、林那样赶时间。只管今晚洗澡睡个好觉,明天再走不迟。 自从知道苏慧婷和自己在同一座城市,学安的心思便如被搅乱的春水,总希望能有机会和苏慧婷发生点瓜葛,回家这样的大事,他当然想约苏慧婷一起。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他终于像按下了核弹发射按钮那样按下了拨号键。已经响了三声,还是没有人接听,学安心里开始发虚,正犹豫不决地准备挂断,电话那头突然传来一声“喂”,他没有心理准备,吓了一跳,险些摔掉手机,吞吞吐吐地说:“喂,是……是苏慧婷吧?”话出口后自觉这一问多余,标准答案应该是一个温柔的声音回答:“嗯,有事吗?”可学安得到的答案并不标准——“不是,你谁呀?”学安被这粗犷的声音问得哑口无言,对方似乎意识到那不是自己的电话,补充说:“她有事去了,你等一会再打吧,哎……不用了,她来了,苏慧婷,快点,你电话。”“喂?”在经历了一番狂风暴雨之后,学安觉得苏慧婷的声音真是像春风一样细腻温柔,沉醉其中,半晌才回过神道:“喂,我张学安。”“嗯,有事吗?”“也没什么事,就是想问你明天回不回家?”“当然回去了。”这个“当然”的语气重得让学安怀疑自己是傻子,瞬间也拥有了傻子的勇气,顺口说道:“太好了,那一起吧!”“好啊。”“那——明天见,晚安!”“晚安。”学安本以为会遭遇顽强阻击,最起码也有小股抵抗,没想到进展如此顺利,这一夜的睡眠也跟着沾了光,滑溜得像是荷叶上的露珠,不留一丝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