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流云被霞光渲染成昏红的颜色,犹如织锦般绵绵铺开。
兰絮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镜中人穿着身粉色衣裙温柔娇羞,似初开的菡苋。连日的休养她的气色已复原只是眉梢眼底仍写着丝丝愁绪,眼波间雾色朦胧。
在九重天这些年不少元君都夸赞过兰絮的美貌。她和蘅芜关系好,便总被拿着相提并论。元君们说,蘅芜窈窕灵动兰絮娇柔温婉,是仙酒苑里最漂亮的两个。
兰絮素手拿起胭脂,她想不知道临亭是否会喜欢她这张脸。
不他看不见的。
兰絮轻叹一声放下胭脂换了柔肤的珍珠粉,浅浅在脸上敷一层晕开。
既是看不见,那只要皮肤光嫩,就够了。
对着镜子打理了番头发,兰絮看到镜子里的自己,裙角那朵铃兰花绣样。
她转身去脱下裙子,换了另一件没绣花的素色裙。
反正等今日过去要不了多久,所有人都会猜到她是鹿活草。
她再没必要装作铃兰花了。
天色完全黑下来时,兰絮离开朝凤殿来到天衍宫。
寂静的天衍宫里,烧着水安息的熏香。
兰絮碰到临亭的两个仙童,她低头抚过他们的肩膀,低低说明自己的来意。
两个仙童为她让路,其中一个说:“师父这会儿醒着。”
兰絮推开寝殿门,悄然走进去。
就在两天前,临亭已能化形。只是他极为虚弱,唯有卧在幔帐之中,连下榻走动都不能。
一件青色袍子,虚虚披在身上,满头长发未束,宛如一枝孱弱的荼蘼花。当感知到有人走进寝殿,临亭疲倦的理了理衣袍,撑着虚透的身子坐起,淡淡问:“兰絮仙子?”
“是我。”
兰絮走到床前,撩起幔帐,坐了进去。
这举动令临亭微微蹙眉。
他刚要开口,不妨一团温热的东西贴住自己。临亭看不见,却知道是兰絮贴进他怀里。
她声音柔柔切切,像是揉碎一潭春水。
“临亭神君,小絮有话和您说。”
当五感丧失一感,只余四感时,所感受到的会更敏锐、更逼人。就像此时的临亭,能鲜明感知到怀里的温软,这是触觉还能闻到草木的香气,体香,这是嗅觉。
他身体不由发紧,咳嗽几声,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兰絮像是依附松柏的女萝那样,缠在临亭怀里,喃喃道:“今日仙医大人去朝凤殿,我听见他与凤曦帝君说的话。他说,眼下只有鹿活草才能救您。”
临亭道:“所以,你来本君这里是”
“小絮想让神君恢复,小絮就是鹿活草啊。”兰絮抬头看了他一眼,见到那苍白面孔,心里一酸,说出口的话语更娇柔,“仙医大人告诉我了,采阴补阳,您就会渐渐痊愈的,我也不会有事。”
兜头兜脑都是清甜的体香,临亭闷哼一声,别过头去,道:“不必”
他没力气推开兰絮,兰絮抬起双臂,搂住他的脖子,说道:“可我不能看着您再这么下去,临亭神君,您就答应小絮好不好?”
“兰絮仙子。”临亭轻叹一声,疲倦开口。
却被兰絮打断话语:“叫我小絮。”
“兰絮仙子。”临亭语重心长,“生死有命,本君救你只是做该做的,无愧于心便是。你不必如此。”
兰絮娇娆的身段动了动,触觉,太过鲜明。她感受到临亭越发不自然的身躯,怨念似的问:“临亭神君就一定要推开小絮么?是不是小絮哪里不好,不得您的喜欢?”
“兰絮仙子,你”
“小絮到底是哪里不好,您这么不喜欢小絮。”兰絮幽咽起来,怨念的抽泣,语调带了哭腔。
她抽泣时,身子也一抖一抖的。软软的,动来动去,就像是有人用羽毛不断扫过临亭怀中每一处。
他眉间的无奈越深,却染上一抹纠结挣扎,身体更是紧到极致。不觉间,自喉中溢出一声沉闷的喘息。
“兰絮仙子,你这样,所有人都会知道你是鹿活草。”
“是,小絮明白的。可只要您痊愈了,您会保护小絮的对不对?”兰絮抽泣着问。
临亭道:“你委实不必委屈自己你有你的路,若将自己搭在本君这里,往后又该如何?”
“往后又该如何?”兰絮怔怔喃喃,她忽然就眼睛红了,冲着临亭半哭半嚷道,“您怎能怎能说这样的话?小絮都已经是您的人了,您还要将小絮推给谁?”
兰絮幽咽着哽住,伤心道:“是小絮不好,不得您的喜欢,所以您不愿要我,把我丢掉了”
临亭一时无言。他真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面对这种局面,怀里缠着一个磨人的女人,又哭又闹。
他从步入修行起,便走得清心寡欲、幽僻离群的路。他师父端逢神君与他一样,他们与女人打交道,仅限于推演命数之类。
可怀里的女人,比他更像蛇,一面把他缠得心猿意马,一面啜泣着控诉他始乱终弃。
教他无法推开。
临亭无声叹了口气,眉间染着无奈,那种纠结与挣扎更深。
他闭上眼,平心静气,听着怀里楚楚可怜的啜泣声。
须臾,他睁开眼,目光虚虚落在兰絮脸上。
看不见的,却比看得见的,更能左右人啊。
抬起手,抚上兰絮的头发。她没梳发髻,一头青丝尽数披着,触感冰凉丝滑。
他的手往下,落在她肩头。没想到刚碰到她的衣领,那衣衫就滑了下去,露出细腻光嫩的香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