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诚见状,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试图躲开迎面而来的王大力。后者毫不客气,直接从后腰取下手铐,沉声对李自诚说道:“李总办,请你配合我们。”
面对明晃晃的手铐,李自诚心知自己若是不从的话,必定没有好果子吃,于是老老实实地脱下皮鞋递给王大力,随后不满地看着胡树人问道:“胡监督,您这是什么意思?”
“只是调查一下而已,李总办不必慌张。”胡树人笑了笑,“待会若是鄙人的猜测有误,鄙人自会向你赔礼道歉的。”
“不敢,不敢。”李自诚连连摆手,接着叹了口气,“只要胡监督能够查明真相,李某便已经心满意足了。”
“甚好,那李总办便安心等着罢。”胡树人转头对捧着皮鞋发呆的王大力说道,“小王,你还不快些检查?”
“是,胡先生。”王大力下意识地应了一声,随后犯起了难,十分尴尬地问道,“胡先生,您想让我检查什么呀?”
听到这话,胡树人无奈地叹了口气,走到李自诚的办公桌旁,拿起一支用来削铅笔的刻刀,回到王大力身侧,一手递过刻刀,一手指着李自诚皮鞋的鞋底说道:“把鞋底缝隙里的污物都刮出来。”
“是。”王大力连忙接过刻刀,走到办公室角落,先是在地上垫了一张白纸,然后仔仔细细地用刻刀刮起了李自诚鞋底的缝隙。
没多久,原本干净的纸面上就落满了污物。
胡树人站在王大力身后,一对眸子死死地盯着那些污物。过了不一会儿,他眉头一皱,对王大力道:“小王,停手。”
“胡先生,这里面还有好些污物没刮出来呢!”王大力道。
胡树人没应声,走到王大力旁边蹲下,从他手里拿过刻刀,翻了翻纸面上的污物,从里面挑出一个细小的白色碎片,向王大力问道:“小王,你瞧这东西,眼熟吗?”
“这……”王大力瞪大了眼睛,盯着那个白色碎片看了许久,忽而一拍脑袋,大声说道,“胡先生,这不是您上次在死者房间发现的木屑吗!?”
“确实如此。”
看着那个木屑,胡树人心下已然将整桩案件的来龙去脉摸索明白。他站起身来,对雅克说道:“雅克,派人把李自诚带回巡捕房罢。”
“什么?”雅克听罢没有立即行动,反而大惑不解道,“为什么要逮捕李总办?”
方才胡树人和王大力一直在讲中文,雅克自然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如今听到胡树人要抓李自诚,他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须知李自诚乃是太古洋行要员,不是巡捕房随随便便就能抓的,若是带回去没问出个所以然来,那么身为案件负责人的雅克怕是要连夜打报告向上司解释了。
“等我审完你就知道了。”胡树人的回答有些含糊,他顿了顿,又正色对雅克说道,“雅克,你若想查明真凶,就逮捕李总办,顺便将卓库曼总办也制住。不然的话,等我审完李总办,他可能早就畏罪潜逃了。”
听到这话,雅克不再迟疑,当即掏出手铐,亲自将李自诚拷上。
至于卓库曼,他的情况比较特别。一来,他是个英国人;二来,他又是太古香港分行派遣过来的总办,有这两层身份,即便是法捕房总巡施密特,也只能在证据确凿的前提下才能将其逮捕,否则势必会引起外交风波。
然而,胡树人方才也说了,假若放任卓库曼不管,他很可能会畏罪潜逃。雅克思前想后,最后决定派一队巡捕时刻盯着卓库曼,以防此人轻举妄动。
一行人将李自诚押出洋行大楼时,多次遭到太古职员的阻拦。面临这种局面,雅克出于对胡树人本能般的信任,一改案件调查以来的缩手缩脚,厉声呵斥那些职员,他手下的巡捕们见上司如此强硬,心里也有了底,纷纷掏出短棍,一边挥舞一边破口大骂。
眼见众巡捕气势汹汹,那些职员不敢造次,纷纷退开。
众人坐上车回到中央捕房,把李自诚拘押在地下一层的审讯室。胡树人豪不耽搁,马上对其展开询问。
拉了一把椅子在李自诚对面坐下,胡树人紧盯着对方,沉声说道:“李自诚,鄙人奉劝你老实交代,不要抱有侥幸。即便此案涉及内部机密,太古高层也绝不会昏了头,去力保公司内部的硕鼠。你若是执迷不悟,还要为你背后那些人遮掩的话,我敢保证,等待你的下场只有死路一条。”
李自诚知道胡树人的警告不是在虚张声势,对于太古洋行来说,这起案件的影响极其恶劣,公司高层势必会严惩涉案人员。在他们的干预下,会审公廨肯定会将凶手判处极刑。
他眼中闪过一丝恐慌,低下头去,迟疑良久,低声说道:“胡监督,您说的李某都明白。只是,您为何要抓李某?抓人总是要讲证据的罢?”
听到胡树人的警告,李自诚眼中闪过一抹犹豫。
过了许久,他似乎还想挣扎一番,于是便低着头,对胡树人道:“胡监督,您抓李某回来,到底有何证据?”
“证据嘛,自然是有的。”
眼看李自诚还在作无谓挣扎,胡树人冷冷一笑,转身对王大力道:“小王,木屑检查完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