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一晚上的大雪,到了天际微亮时便停住。不多久刺眼的阳光显露,将雪全数融化。 古怪,真是古怪。 礼家弟子昨夜醉的东倒西歪,依旧顽强的早早起了,端着一杯茶呆坐着。 “昨夜那不是茶?” “好像是酒。” “我竟然破了酒戒。” “......” 诸如此类细小的声音传出来,带着少年人的悔恨。 三人经过时,诸位又重回初见的样子,尽显世家弟子风范。 空拾处于迷茫状态,昨夜睡得太晚,一大早被喊醒便脑袋疼脖子疼腰疼腿疼哪哪儿都疼。凭着一腔热血,她跟着出了门。 一大早去的地方是一个叫正沙村的地方,这个小村子在南山边上,不与外人来往,偶尔派人出来买物资。从打听到的消息来看,那个村子的人能够随意进出南山,而不受到伤害。以往想去南山的人,都会找来这么一位村民为他们领路。 到达正沙村需要穿过一片干涸地,地上偶有坚强的嫩草冒出,叶片枯黄干巴巴。越到正午太阳越大,空拾身上已经闷出了汗,她恶狠狠的想:等我捉到你个兔崽子,一定先扔进火炉里烤上三天三夜。 反观神垣依旧穿着一身白袍走在前方,背后长发飘飘也不嫌热。她早已将头发束起来,高高扎在头顶。空拾跑到前方与他肩并肩,一阵凉意袭来带着微微冷香味。这是她以往的经验,当年在仙盟闯关的时候,遇上火阵便是这么过的。 疏玉全然不顾平日温和小公子的样子,将袖子撸起来,甩着手扇风。 “这天气太古怪了。”他忍不住感叹一句。 空拾朝他招招手,另一只手搭在神垣肩膀上,道:“往这来,可凉快了。” 神垣微微偏头,散发着更冷的气息。空拾回报一个没心没肺的笑,得寸进尺的揽住他的肩膀拍了拍,示意辛苦了。 疏玉擦汗,柔声道:“不了不了。” 走了半个时辰,村子进入眼帘,一个个土质的屋子零零散散的立着。 疏玉不解道:“正沙村,为何人这么少。” 这屋子算一算至多五家人,至多不超过二十个人。村门口几辆破车子随意摆放着,木板上依稀有着风沙。 三人朝着村子里走进,路过一间屋子时。一个人喊住他们:“哎哎,那边三个,可是要去南山?” 一个中年男子蹲在门口,叼着根草说话有些混沌不清。疏玉面对着他,礼貌问道:“这位大哥,你怎知我们要去往南山。” 那男子摘下草根道:“到这里来的,都是要去南山的。不过这个配置倒奇怪,怎么是两个男人和一个女人?这南山又能鉴别别的东西了?”男子皱起眉头。 疏玉没理会他的问题,说实话他也不大明白为何一个姑娘能比男人还要强悍。接着问道:“为何这偌大的村子,只有这么少的人。” 那男子不满,跳起来走到三人面前道:“你可是怕我一粗人带错路?”男子很高,皮肤黝黑散发着汗味。 他接着道:“其他人都搬到山脚下去住了,谁愿意住在这破烂地方。要是我也搬走了,就没人能带你们进去了。一次五两,童叟无欺。”最后有些得意,意思是除了他没人能帮你们。 空拾双手抱臂,装作飞扬跋扈的样子问他:“嗨,你真的有本事带我们进去?” 男子闻言打量她,心想:又是一个被骗的没脑子小姑娘。来这里的人只要验证未来儿媳妇是否合格,只需看她能不能一人走进山便是,又不是什么大事。他道:“当然。我在这里住了三十年,从来没失手过。” 这活还能怎么失手,不就送到南山脚下吗?他想。 空拾遮住脸,想着以往那些娇气的小姑娘的所作所为,道:“哼,你一个人便能带我们进去,什么道理?我可不信。” 说完自己抖了抖,疏玉跟着抖了抖,目光警惕的看着她。神垣抬起手,用袖子捂住脸,掩住微微扯动的嘴角。 那男子扯扯嘴角,不屑的看着她身边两个男人,想着这两个瘦弱的小白脸,装模作样一定吃不了苦。他实诚道:“去往南山这一路可凶恶的很,若不是有身强力壮的人护着,一定没有好果子吃。” 空拾幸灾乐祸悄悄给了神垣一个眼神:他说你是弱鸡。 神垣轻轻冷哼一声,不予理会。这声轻的可以,空拾站在他身边才勉强听到的。 在这南山边上活了几十年,身体都是倍棒。身量甚至比寻常人还要高上一个头,身材又高又壮。 男子突然眼前晕眩脚下一软向下倒,神垣伸出一根手指扶在手腕处,将他抬起来。还没待男子站稳,神垣便收回手负在身后。 空拾擦擦汗,担忧道:“看来你今天身体不适,要不让人送你回家?” 男子堪堪站稳,他从小到大就没尝过生病是什么滋味,怎么突然就腿软了,难道真是身体不适?在这鬼地方一旦生病了,很难熬下去。他额头冒汗道:“对不住了各位,我先回去了。下次来只收你们三两。” 说完,男子拉着破木板车便往回走,空拾叫住他:“大哥你怎么往哪儿走,这不是你家?” “谁愿意住着破地方。”声音遥遥传来,男子已经走出远远一节。 空拾复而擦擦汗道:“有趣,有趣。” 疏玉道:“有趣?” 她往神垣旁边凑近点,凉快了点道:“恩,有趣。头一次见到身上无半分灵力,依旧跑的比兔子还快的人。” 疏玉望着远方一骑而去的人,默默无言。一个回神,瞧见空拾又往旁边凑近了,躲在阴暗处好不自在。 神垣看了眼旁边光明正大挪过来的人,将方才探脉象查到的说出来:“那男子被同化了。” 空拾点头,一边继续凑近一步。 此处距离阵法中心虽不算近,常年待在此地日积月累,身体中的灵脉被迫改变也是无不可能。但是客栈也不是很远,为何没听他们提起能够进入南山?或许这些人是被那人认可才能进去的。 “进来说话。”空拾站在土屋子里朝二人招手。 土屋子遮掉一部分阳光,好歹凉快点。 靠近午时,太阳越发毒辣,再晒下去那两张脸能晒毁。神垣被她拽进去,老老实实的靠着门框,自动散发着凉意。疏玉跟进来,一直在太阳下面晒着,此时脸上有着红印。空拾看着‘啧啧啧’好几声,深表心疼。 这土屋子没装门,显然正沙村的人都不住在村里。方才那人说‘谁愿意住在这破地方’,莫不是南山脚下比起此处好上许多。 “越靠近中心,越舒适。”她猜测道。 “也代表着他们被同化的更深。”神垣淡淡插嘴。 这南山不是什么好地方,却还是有人愿意来。从各位话语的细枝末节,她大概也能猜到原因,这叫什么事啊,好在这名声没传出去。 午时是万万不得动身的,再到太阳下面走一遭,疏玉的脸皮就要毁了。只有神垣一个男人也就算了,他天生丽质他不懂。但她作为一位资深女性,没有呵护好弟弟的皮肤,枉为女人。 三人在屋子里无所事事,也不急着去南山打怪。大约过了一个时辰,乾坤袋中的吃食摆在一块布上。空拾于心不忍掏出一些瓶瓶罐罐,掀开盖子递给疏玉。 疏玉脸上火辣辣的疼,感觉还肿了一圈。见状不知何意,木讷的接过。 空拾靠着墙壁,心中好笑:“涂在脸上。” 瓶子里的东西是粉红色的膏体,软趴趴的待在手指上。疏玉莫名不想涂,空拾见状眼睛一亮,道:“是不是不会,我知道你肯定不会。我来教你。” 空拾兴冲冲挖出一指膏,疏玉见状立马往后退。只见空拾转手便将粉红色的膏涂在他三哥脸上,白皙的皮肤上沾着粉红的一坨,既可爱又滑稽。这膏很奇怪,拿在手中时并无味道,涂在脸上时便散发出一阵甜香味,像是方家西巷口卖的红枣莲子羹的味道。 神垣僵住,脸上感到冰冰凉的触感,鼻翼间是甜腻的味道。一指手指在他脸上来回滑动着,空拾矜持道:“一般来说,受伤之后上药会很痛。不过这东西是我亲手做的,绝对不会疼。呵呵,随手一做,不用夸我。如果要夸,请随意哈哈。” 神垣:“......” 昨夜左思右想,还是找来东西将这化雪膏做出来。虽然品质差强人意,但是在凡世依旧是上品,咳,上品的美颜膏。化雪顾名思义,涂完之后皮肤会像雪一般白嫩。 见疏玉呈呆状,空拾催促道:“你这么回去,你哥会怪我的。”突然噤声,想到一些事情,又开口:“你看他做出如此大的牺牲。”眼神示意她说的是这位脸上涂满粉红色膏体的男人。 这个化雪膏在涂上不久后,便渐渐消失不见。神垣恢复翩翩公子的模样,脸上散发着一股淡淡的甜香味,与他身上本来的味道一混合,更好闻了。就是一张脸绷着,冲散了温和随性的气质。 滑嫩…… 空拾瞧着手指,依然残留着滑腻的触感,通过化雪膏传递到她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