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小时之后。 基地的起床铃响起,熟悉的号召旋律让每一个人习惯性地跳起来。 不少人眼睛没睁开,下意识地匆匆忙忙地摸身边找衣服。他们触摸之处只有冰冷的地板,而不是熟悉的柔软温暖的床,才反应过来他们正蜗居在地下的基地。 集体短暂的失落过后,有人默默整理背包,有人凑在一起谈笑,有人站起来在原地做热身运动。 专门分发早餐的人走进仓库,提了一桶袋装的压缩干粮走出来,然后按人头进行分发。 傅凡饿得肚子呼噜噜地响,眼巴巴地盯着分发食物的人走到每一个人面前,把早餐递给对方。 有个异能者可能食量大,缠着那个人多拿一包,这个人笑骂一句便往对方怀里多塞了一包干粮。 傅凡等了大约十分钟,那个人终于提着桶走到她附近。傅凡满心期待,然而那人故意似的,绕过了她,抱着剩下的干粮转身走回仓库。 傅凡以为对方忘了自己,刚想起身主动领取,却看到对方意味深长地瞪了她一眼。 傅凡太熟悉那种带走轻蔑和警告意味的神情,心情一点点地凉了下去。 傅凡再三考虑,肯定自己跑去闹也没用,她打不过这群人。 陈白在基地里转了一圈,跟周围的人嘻嘻哈哈地打过一轮招呼,才回到傅凡身边。他手里拿着一包压缩干粮,却诧异地看到傅凡手上空空如也,一个人凄凉地坐在角落。 陈白立刻明白怎么回事,二话不说把自己的压缩干粮塞傅凡手里,气势汹汹地转身,但走出去几步,他停下来,换了一张笑脸,大步走到分发食物的人身后,和颜悦色地拉着对方说话。 傅凡怔怔地看着手上的食物,心里涌出暖意,也有些心酸。 他们背包的所有物资,昨晚被陈白一起上交了。他们的食物被统一征收,还回来之时,背包里只剩空荡荡的一件衣服。 战时物资统一配发,这个情况她能理解。可把她九死一生找到的物资征收上去后,却克扣她的口粮,这真说不过去。 她默默地望着陈白,他和那个人似乎产生了争执,但陈白不愿得罪对方,一边陪笑一边据理力争。 不一会儿,陈白气呼呼地拿着一包干粮走回来。 他愤愤不平:“气死我了!他们竟然说你异能太烂,碰到突发事件还要人保护你。这样的累赘就是浪费粮食,你一天只能吃一顿!这算什么?人还分三六九等了?!” 傅凡垂下眼盯着陈白手里的干粮,对方很愤怒,手背的青筋暴起,好像随时随地冲出去跟人打架似的。 她的眼神环顾左右,室内的异能者们都听到陈白的声音。或是冷漠地吃早餐,或是有恃无恐地等着看热闹,但没有人露出半分羞愧的神情。 傅凡想起几年前上历史人文课程,年轻的教授在讲台上声情并茂地授课。教授热血激昂针砭时事,尤其说到沙文主义,他义愤填膺。 教授说:“你们接受着最精英的教育,拥有绝对的力量。我教弱者,首先教他们自强不息、吃苦坚韧。而对于你们,我只能教你们善良,人要有怜悯之心,这是基本的良知。” 那一堂课,除了她,所有人都在偷偷摸摸的睡觉。 他们错失了人生最重要的一课。 傅凡叹了口气,轻轻拉扯陈白的衣袖,示意他不再吵嚷。 落入强盗窝,最重要的粮食被牢牢控制在别人手里。他们再闹下去,对方连这一天一次的口粮都不分给他们,他们能怎么样? 她不想忽略人性中的善,但也不能低估人性的恶。 陈白拉长着脸坐在她身边,低头大口吃干粮。 傅凡看了一会儿,然后撕开包装,低头默默吃东西。 她嘴里嚼着干粮,味同嚼蜡。压缩干粮很难吃,且容易噎着。她开始怀念希望的那顿鱼汤,也不知道周朝时和希望怎么样了。 吃完早餐,瑶瑶吹响哨子,通知所有人以瑶瑶为圆心围成一圈,集体开会。 队长主持落实昨天会议细则,大声、激昂地演讲了一段以生存和责任为中心思想的心灵鸡汤,瑶瑶在一旁协助。 傅凡没有随人群凑过去,一个人坐在角落看戏。 陈白以为她因为刚才的事情不开心,便留下来陪着她。 异能者们在队长演讲的时候三三两两地站着,姿态放松,还有人窃窃私语,声音如蚊子在耳边鸣叫一样,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瑶瑶试图控场,喊了几次大家安静,但声音被淹没在嘈杂声中,没有人听,即使听见了也没有人愿意这么做。 瑶瑶的脸顿时拉得老长,就在场面几乎控制不住的时候,队长突然走向一张桌子—— “砰——”男人的拳头狠狠地砸向桌子,厚度达5cm以上的实木板材在重力击打下爆裂,竟生生捶出一个洞口来。 原本熙熙攘攘的人群鸦雀无声,齐齐扭头盯着男人。 队长怒骂:“他娘的开会了还在底下叽歪什么?!都给老子闭嘴!” 所有人噤若寒蝉。 瑶瑶眼眶微红,大约听到底下的异能者议论纷纷,委屈说:“大家刚才议论的话题,我已经听到了。我想,趁没出发大家有什么意见就直接提,开诚布公的,别背后议论……” 傅凡听到这一段话,惨不忍睹地用手挡住眼睛,但她忍不住八卦的心情,于是把手指缝开得很大,目不转睛地盯着那边的最新动态。 陈白无语地望着傅凡:”……” 瑶瑶在这样的环境之中能说出这种愚蠢的话,傅凡心想这个妹子一定没好好学习过民主集中制的理论。 果不其然—— 瑶瑶话音刚落,□□个异能者瞬间炸开锅。男人们被压抑的真实想法似乎找到了合法发布渠道,如洪水冲垮堤坝一般,七嘴八舌,场面混乱。 “瑶瑶,我这么说不是针对你。但是我昨晚仔细一想,上一个分队生死未卜,我们贸贸然走秘密通道,太危险了。” “对啊对啊,我们应该好好考虑一下。如果非要派人手找外界的路子,我们可以走山路,这个办法稳妥些。当然,我绝对不是贪生怕死,但应该避免不必要的伤亡。” “昨天傅凡搬弄那套莫名其妙的理论,我们虽然听不懂,但到底是我们基地理论考试排名第一的学霸,她的结论有一定参考价值!” “……” 男人们争先恐后地拉着瑶瑶说,把她挤得往后退了好几步。 傅凡看到瑶瑶远远地瞪着她。那恨意仿佛钉子一样,穿过人群,直接扎在她身上。 傅凡自然不甘示弱,对瑶瑶露出一个幸灾乐祸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