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把手中的长殳、野兔扔进院内,一个跨越跳进来,一米多高的木栅栏门形同虚设。 ——爹! 出乎意料院内静悄悄,本想炫耀一下自己的战利品,看来还得等一会。 他进了门,倒了一碗水,咕咚咕咚的喝完,四下里找吃的,饿坏了,笼屉上还有两个馒头,三两下就下了肚。 吃完跑到院里把野兔扔进盆里,上手褪毛,正干的不亦乐乎,栅栏门吱纽一声响了,脚步声由远及近,他仍专心处理着手上的野兔,头也不抬:“爹,回来了,我今天打住一只兔子!你打住什么了?”嘴上噙着笑,等着夸赞。 “痞痞,搭一下手,快点!” 痞痞抬头,他爹手里抱着个孩子,穿着淡粉衣服的女孩子,痞痞惊诧的叫:“爹!你打住人啦?” 抱着孩子的精壮男人径直走向炕头,没时间跟小屁孩理论,“快把褥子铺开!” 果然是老爹闯祸了,打住人了,这还了得,看他急的跟紧拉了找不到茅房似的,就伸个手呗。 鞋也顾不上脱就上了炕,拖出褥子铺开,又拽出枕头,朱永成款款的把手中的女娃放平,盖上被子,女娃的脸上划的都是血痕,眼睛紧闭着,睫毛像蝴蝶的翅膀静静的浮在花蕾上,柔美安静。 痞痞盯着女孩子的脸出了神,朱永成推他一把,“快去,烧些水来。” 少年从梦中惊醒,退着下了土炕,进了柴房,从水缸里舀出半锅水,盖严盖子,用火柴点着了一根柴火扔进炉坑,火苗迅速变大,他又从旁边的柴火堆里抽出好多柴火,一根一根的扔进炉坑里。 扭头正好迎上朱永成麦色的脸,少年迷惑的问,“爹,你真的打住人啦!” 朱永成呸了一口,照着少年的头上就是一个暴栗,真是欠扁的小孩,“你以为你爹是一介莽夫?” 看来自己扎到了老朱的软肋,他安慰的说道:“嗨,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亡羊补牢犹未晚矣。” 这话说的朱永成哭笑不得,他蹲下,和儿子并肩,语气沉着,“痞痞,这孩子掉到沟里,我看她还活着,就把她抱回来了!” “……爹,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这是菩萨啊!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打伤了人呢!” “你爹有那么怂,会打住人!”朱永成哼了一声,转身去看女孩子去了。 水烧开了,痞痞倒了一碗,慢慢的端过来,朱永成接过,用嘴吹了吹,觉得略微凉了些,让痞痞把女孩子半扶起来,轻轻的往嘴里灌水,只有一小部分进了嘴里,大部分都洒在脖颈上,痞痞用布子把脖颈的水揩掉。 “爹,她伤到哪里了?” “可能伤到头部了,她从陡壁上掉到沟里,头触地,脑子摔着了。”朱永成的手摸着女孩子的脉搏,嗵嗵嗵,跳的很有力,还好没有性命之忧。 接着把女孩放平,躺好。 “她是谁家的孩子?” “哪里晓得?” “你怎么发现的?” “我发现一只山鸡,正准备射,看到水沟边花花绿绿的东西,还以为是谁的衣服掉在沟里,走到近前才发现是她。” “没有遇上野兽……还好遇上爹,你说她这么小怎么会一个人来山里?” 朱永成摇头,这事委实蹊跷。 痞痞想不通,一个女孩子突然出现在山沟里,真是奇事。 这时,床上的女孩子手指轻轻的动了一下,少年眼尖看到了,“爹,她的手动了!” 朱永成也看到了,父子俩聚到女孩子身旁,一瞬不瞬的看着。 女孩子的手指动了动,过了好长时间,眼珠子开始转动,父子俩呼吸可闻,紧张的看着女孩子。 眼睛慢慢的张开,黑黑的眸子,水波盈盈,醒了。 父子俩相视一笑。 女孩子看看左侧的痞痞,又看看右侧的朱永成,目光变得迷离,张了张嘴,想说又不说。 “倒碗水!” “嗯!’ 很快少年把水拿来,朱永成扶着女孩子喝了,这次基本没有洒出来。 “孩子,你叫什么?家住哪里?”朱永成轻声的问。 女孩子只是静静的看着朱永成,不说话。 痞痞按捺不住,也问,“你是谁家孩子?说出来,我们好送你回去?” 女孩子默默的盯着少年,阳光和煦的一张小脸,放心的说,“我叫素落,住在山下的侯村。” 少年笑了,露出两排白白的牙齿,“爹,她是喉村的,那咱们一会送她回去。” 朱永成有些担心,想了想说,“等等吧,她刚醒来,身体受了伤,不宜奔波,让她养上两天再回。” 少年听了异常高兴,冲着素落笑着,“素落,我爹说你摔伤了,要养上两天才能回,你不要害怕,安心在我家呆着,行不?” 素落看着少年的笑颜,问了句:“你们这里有野鸡野兔吗?” “当然有,可多了,一会我给你打一只回来?” “真的?” “当然。” 素落笑了,太好了,这里可以逮野鸡野兔,她一会也要跟着去,她要逮野鸡野兔! 朱永成松了口气,这孩子从那么高的陡崖上摔下,居然没摔坏,真是命大。 侯村离这很近,送这孩子回去很容易。 他进了厨房,开始做饭,蒸了个野鸡蛋羹,烧了几个饼子,还有剩下的野猪肉一并上了炕沿。 痞痞扶着素落半坐在炕上,痞痞坐在炕沿边,朱永成坐在木凳上。 素落很不客气的把一大碗蛋羹吃了个净光,抹了抹嘴就要下炕,朱永成有些担心,想让她再躺躺,素落着急的说,“我已经好了,我要去逮野鸡!” 少年扒拉着吃完,跳起来,“好,我带你去。” 朱永成看着像打了鸡血一样的亢奋儿子,这臭小子,没看出来,这么会讨女孩子的欢心,真的比我强啊! “不行!素落的身体还不行,怎么也得养几天!”朱永成冷冷的制止了这对激动的小孩子。 素落噘嘴,痞痞转身拉住素落的手,“素落,一会我给你变魔术,一准你看了喜欢?” “好!我要看!” “好,我给你变着看啊!” 痞痞跑到厨房拿来两个空碗,放到炕沿上,“看见没?两个空碗?” 素落点头。 痞痞把两个空碗叠放起来,“看见了吧,把两个碗落在一块?” 素落点头。 痞痞接着把上面的那只碗拿起来,两个碗沿像鸡蛋一样扣在一起,“看到了吧,像鸡蛋吧?” 素落等着他的下文,少年上下摇晃着,呼啦呼啦,碗里有东西在跳跃。 “碗里有东西啦!好神奇!”素落拍手。 朱永成嘴角撇了撇,这都是平时他变着给儿子解闷的,没想到他现学现卖,学的还挺那么回事。 痞痞把碗揭开里面果然躺着几枚钱币,素落对少年立马有了敬仰之意,“还有什么,再变,再变!” 痞痞面有得色,当然还有,多的很呢,他转身,把两只衣袖子合拢在一起,表面看是两只手握在袖笼里,实际一只手套出另一只衣袖,掩护另一只手缩回胸前,一上一下的撞击,素落看的目瞪口呆,拍着小手只叫好玩,“真的好玩,哥哥,教我。” 哥哥? 朱永成愣了。 痞痞愣了。 这声哥哥叫的两人的心都绵软了。 “素落,你几岁了?”朱永成随口问着。 “六岁。” 哦,看着就像六七岁的样子,痞痞今年十一啦,大五岁,要是他真的有个妹妹多好啊。 “好吧,哥哥教你啊。”痞痞毫不客气的当起了哥哥,“你看这两个碗,你看见什么也没有,其实,这钱币呢藏在碗底,就是这里,看见没?” 素落凑过去,看的很仔细,“看见了,有东西。” “对了,这叫做障眼法,我藏在碗底了,你看不见就以为没有,我把两个碗叠放的时候,那个钱币就自然而然的落到另一只碗里了,是不是,妹妹?” 素落点头。 朱永成的心又被这一声妹妹叫的酥痒,这臭小子太会撩妹子了,他苦笑了一下,儿子长大了,过几年就该娶媳妇了。 唉,这兵慌马乱的日子,谁知道以后会是什么样子? 玩吧,好好玩吧,能开心一天是一天。 “哥哥,你再变!再变!” “好!我再给你变一个啊……” 朱永成收拾了碗筷出来,心内感慨,这冷冰冰的家温度一下上升了好多,身上暖意融融,心情也变得疏朗,前几天,田大海来找他,说弟兄们都等着他,队伍里现在缺少主心骨,打了几次仗伤残惨重,田大海怕撑不住,请他回去做阵,他说考虑几天,心事重重,他舍不得孩子,更不想让孩子跟着他过戎马倥偬朝不保夕的日子,现在看到两个孩子玩的这么开心,更不想出山了。 等他收拾妥当,他瞧了瞧两个孩子,痞痞正比划着不知又教素落什么,素落神情专注的听着,时不时的传来开心的笑声,心内感到由衷的恬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