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中,来看看我有没有画歪?” 白景中此时也笑够了,凑上来远近端详:“没有,表哥你手艺倒是不错啊!” 四殿下轻哼:“哪比得上你这个纨绔。” “嘿嘿,”白景中又仔细看了看,接过眉笔来,“这边的这个收稍好似高了一点。” “改好了,这下可圆满了!”白景中颇为得意。 慕萧又成了那个英气十足的小侯爷,只是对面那两人一个看姐姐、一个看妹妹的眼神,她突然就杂生出男女有别的心思。真是奇哉怪也,以前哪怕和将士们同吃同住,她也没这想法的! 司钰点点头也表示满意:“现在不早了,你们快往东阳门去吧,别晚了叫人捉住把柄。我先去给贵妃请安,晚间宴席上见。” “行呢!”白景中爽快。 慕萧点头:“殿下慢走。” “……你可又叫生分了。” 慕萧沉声:“忘了。” 司钰离去不再言他。 “你莫是真的恼了吧?怎么往他身上撒气去了?方才我看他冷着脸走了,想来也是不愉。” 慕萧把地上乱七八糟的东西一股脑卷起来,搁在那梳妆匣里:“他一个大男人,府上怎么还有这些东西?” 白景中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这我如何知道?我只知道他府上连一个通房也没有。” 慕萧奇道:“他有没有通房告诉我做什么?” 白景中看她言辞恳切,是真的在问而不是赌气,不由笑道:“没什么,随口一说。” 白景中侧脸看向窗外倒飞的街景,细长眉眼半眯半就。 东阳门已渐渐冷清下来,索幸慕萧与白景中赶去承光殿前时御道两旁还站满了臣子,王侯公卿在前,大夫武将列后,像白景中和慕萧这样的世家公子,多是官职不高,站在最末。 不过一会儿,公公高声唱道:“皇上驾到——” 众人跪伏,管乐开道、笛笙其次,十二位蹁跹侍女手持双龙团黄扇,后接四面黄九龙伞,一柄九龙曲柄黄华盖。玉辇礼舆、穹盖座亭,四周承吊镂金垂云,幨帷上绣金云腾龙,珠帘帏内云龙宝座上端坐着的,便是当今圣上。 玉辇行至九龙白玉阶前,皇帝从座亭中缓步走下,群臣同声:“吾皇万岁万万岁!” 皇上语气平缓深重:“众卿平身。” 这才能入承光殿内。 皇上立于首位,把盏敬声:“当次中秋佳节之际,会宴群臣,举杯相庆,祝我大晋盛世昌隆!” 群臣右位第一人举杯朗声:“吾皇万岁,祝我大晋盛世昌隆!” 群臣俱贺:“吾皇万岁,祝我大晋盛世昌隆!” 公公轻挥拂尘:“宴起——” 宫女鱼贯而入,布菜端酒。 慕萧和白景中之前在御道就站得靠后了些,没来得及与谢安歌、梅初月汇合。进入殿中更是不能穿行往来,于是就在后方随意找了个角落坐了。 慕萧远远看了一眼,皇帝形体稍瘦,容貌威仪、精神矍铄,和四皇子的威武英气不同,皇上面容更有些文士风流的俊朗。 此时四皇子正坐在左列之首,席位略高臣子半阶,能坐在他对面的,自然就是太子了,可惜只能观其背影。 身边突然传来带着讽刺意味的一声嗤笑:“这是平西侯府的小侯爷吧?想来小侯爷是头一回见这宫宴?这么盯着许久,累也不累?” 慕萧看去,是邻座的一位青年,这人坐着却比自己高出一头还多,宽肩长臂,身形十分魁梧,原来是个武将。慕萧向来是人前有礼的彬彬好青年,不欲与他口舌相争。 白景中一撇嘴:“这般听来秦公子倒是常常出入宫廷,不知是机要在身还是寻访佳人?” “你!”秦明远是个武将,只看不过慕萧同为武将却名声在外,他如今也不过在自己父亲手下混个闲职,慕萧却还偏偏婉辞皇上的官赏,真是叫他可恨!今天一看,慕萧也不过一小白脸尔,哪见得什么真本事,不过是侯府吹捧罢了! 秦明远既和慕萧同座,自然是没有什么机要在身,白景中此言嘲讽他事无所成,继而更是泼一盆脏水——寻访佳人?皇宫高墙,佳人都是皇上的人,污浊后宫可是死罪!他这张嘴可真是什么都敢说! 旁边一位世家公子瘦小得多,正是大晋弱不禁风的翩翩模样,他出口指责道:“白世子此乃妄言!秦将军不过是谈宫宴,白世子却谈深院,真是心机叵测、污蔑忠良。” 慕萧听这话气得紧,白景中把她手一按:“我道是哪个病弱小儿在此大放厥词,原来是左相府里的四公子,失敬失敬——咦?我怎么不知秦公子从兵部六品长史升到了将军?这个官是谁封的?从王公子口里封出来的么!” 王公子面上泛起病态的潮红,说不出话来。 白景中却不依不饶:“哦,对了,说来你的二姐姐年底便要嫁给秦公子,你还是他的小舅子呢!这样来看——” 白景中突然停顿,把玩了一下手上的酒盏,才低声利剑地说:“这样来看,王丞相给女婿升个官也是情理之中了。” 秦明远羞愤:“你父亲是安国公,我的祖父亦是皇上亲封的镇南秦国公,父亲是兵部尚书,你这小儿岂敢折辱于我!” 白景中天真地眨眨眼:“秦公子这说的是哪里话,我怎么折辱你了?我只不过感叹王四公子身为一庶子尚为你前程忧心,我却没有这诸多兄弟的!你父亲和你叔伯之间也是兄弟友恭,我父亲也没有这诸多兄弟的!” 慕萧听得都快笑出声来,白景中一口一个“前程堪忧”、“给女婿封官”、“四公子庶子”,声声命重要害,只差没把“王家庶子连你这个没用的倒插门也巴结”这样的大白话说出口来。慕萧今日才知,白景中这惯会玩笑的纨绔世子,言辞也能杀人。 秦明远一口牙都要咬碎,他父亲不是祖父长子,虽为兵部尚书,却主要是个文官,难继任秦国公之位,他在几个堂兄弟里亦不出彩。可恨他无机会施展一身抱负,叫这两个小白脸欺压了去! 他爱慕王家二小姐多年,眼见着年底父亲要将他提升至四中郎将,又能抱得美人归,却被白景中狠狠挑破,怎么不叫他气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