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弃皖东而保南陵”(1 / 1)将冢首页

迷迷糊糊中,尚风华觉得有些闷。  她勉强睁开眼睛,入目便是大红的帐顶,微微转头,边上美人静静侧卧,呼吸绵长,她极为清楚地瞧见美人细密的睫毛随着呼吸微微颤抖,宽大的里衣不安分地敞开了许多,露出白皙精致的锁骨。  尚风华转眼看了看外头,已经天光大亮,她猛然有了一种“从此君王不早朝”的异样之感。  她只微微动了动,顾白就微微睁开眼睛,浅浅一笑,伸手就将尚风华揽到怀里,呢喃说道:“再睡一会儿?”  被美色迷昏了头的尚风华轻轻点头,嗯,此话甚是有理。  没有了战火纷扰的南陵城显得格外轻松又自在,唐晏行依靠在二楼的窗前,垂下眼帘看着底下时不时来往穿梭的仆人,路两旁的花木随风轻轻摇曳,他侧过头,看着对面袅袅走来的华贵少妇,笑了一笑。  太子妃衡氏在他身侧坐下来,浅笑道:“殿下这几日心情都极好。”  “难得能有时间来南方偷偷闲,只可惜时间短暂,不能陪你出去走走了。”唐晏行握了握衡氏的手,随即松了一松,语气不变地道:“昨日你见到了衔南郡主,她可好?”  衡氏很明白他在暗示什么,笑道:“郡主平日里虽张扬大气,但我昨日见她,依旧带了几分小女孩心性。能嫁得如意郎君,自然欣喜。”顿了顿,她又道,“郡主毕竟是女子,这嫁了人,往后大概是以夫君儿女为重了。”  这夫妻俩说的话,明里是一层意思,暗中又是一层。昨日太子妃和沅临王妃都见到了尚风华,她们各自代表的是自己的丈夫。唐晏行问沅临王妃可有异样?衡氏回复,就算她有什么话里话,尚风华只顾着喜事根本不会注意到,但作为女子,成婚后以夫家后代为重,尚风华还能继续担任南陵主将吗?  尚风华属于孤臣。对太子来说,这人是孤臣总比是对手的心腹要好,若是尚风华没心思领兵了,南陵主将就得换人,说不定沅临王就趁机插上一脚呢。  唐晏行意味深长地笑了,温柔地拍拍衡氏的手,道:“之后郡主会来见孤,到时便知。”衡氏极少与尚风华来往,对她并不了解,反而是唐晏行知道的多一点。在太子殿下看来,比起当郡主,尚风华一定更乐意做将军。  之后唐晏庭与他的王妃一同过来了,两对尊贵的夫妻坐到一处面和心不和地扯了一通,便有小宦官小心翼翼进来通传,言衔南郡主求见。  太子殿下与沅临王对视一眼,颔首允了。大敞的门外缓缓走来一对俊男娇女,尚风华一身大红的衣袍,束腰窄袖的样式,足蹬长靴,腰佩美玉香囊,长发像男子一样盘在头顶,以红玉冠束之;顾白也是一身红衣,却是宽袍大袖,仙气飘飘,且唇红齿白,模样出挑,仿佛他才是新嫁娘一般。  两对夫妻四个人同时被这奇异的反差震惊了一下,唐晏行更是从这一眼便明白了一切。  尚风华依旧是尚风华。  几个人好容易才缓过神来,尚风华与顾白已经行礼完毕,等着有人开口。唐晏行轻咳一声,道:“恭贺衔南郡主与顾公子喜结良缘。”  “谢太子殿下。”  唐晏行看了一眼衡氏,随即便又要开口,却被一旁的沅临王抢先开口说道:“恭贺郡主大喜,本王特意为郡主备上了一份厚礼,还望郡主笑纳。”  他说完便拍了拍手,不知从何处冒出来一堆宫女宦官,捧着一叠叠精致稀罕的物件,在尚风华身侧一字排开,请她过目。  唐晏行微微蹙眉。  那一份份并非是金银珠宝,反而是一些罕见的珍贵药材、机巧的刀枪剑弩金丝软甲、难得的古玩字画等物,连讨好顾白的都准备了,显然十分用心,且非有钱有势而不可得。  尚风华将这些物件一一尽看在眼底,对唐晏庭道:“多谢王爷美意。”  既然有礼送上门,怎么能不收呢?悉数收下之后,上书一封,随礼单一同呈送到显帝面前也就是了。  唐晏庭见尚风华收了礼,笑眯眯地看了一眼唐晏行。  唐晏行也笑笑,也招了几个宦官进来,将礼呈到尚风华眼底。  比起沅临王的那一份,太子的礼就平淡多了,并无独特之处。要说独特,唐晏清的最独特,送了一车上等的玉酿琼浆,可贵重了。  但是尚风华和顾白都不饮酒哇。  尚风华来者不拒,对皇子们的厚爱表达了一番真挚的谢意,然后,没有然后了。  唐晏庭起先还有些得意,眼见尚风华都是一样的态度,面上笑容就凝滞了几分。他侧头见唐晏行也没什么异样,仿佛早料到了尚风华的反应,心中哽了一下。  唐晏庭突然这么想要拉拢尚风华,事有起因。京都以北驻扎着一支境北军,为首的武将是唐晏庭的心腹,近来,为了整备兵力应对大漠,显帝将境北军拨到了屠从英的权力下,放眼整个大境,唯一不受屠从英管辖的就只有京畿十二营、皖东军以及南陵军。  京畿十二营的统领穰关侯是显帝的心腹,皖东军忠于太子,南陵主将是尚风华。  唐晏庭手上没有兵力了,这让他极为不安,要么就挖了太子的墙角,要么就只能拉拢尚风华了。  至于交好屠从英什么的,若是能达到唐晏庭想要的效果,他还会将心思放在尚风华身上么?  唐晏庭瞧着尚风华不冷不热的表现暗中磨了磨牙,若是拉不拢尚风华,就只能试试……拖她下马了。  尚风华不知唐晏庭怎么想,她只想着不要站队。  从古至今站错队而祸从天降的例子太多,而她的外祖父余阁老,即便是皇后母家也要坚决表示两不相帮,这才保住了一大家子的性命。  太子与沅临王两尊大佛并未在南陵呆多久,很快就启程回了京都,而在尚风华不知道的数次早朝里,不少人又跳出来向显帝进言,“衔南郡主既已成家就没必要继续领兵了”、“理应遵守三纲五常”等等,以屠从英为首的几位武将极力反对,朝中吵作一团。  显帝对此不置可否,没过多久,却一道旨意,将皖东军调到屠从英的权下。  唐晏庭心里平衡了许多,想来显帝对太子还是有点忌惮的,应该说,他对成年了的皇子们都不怎么放心,因而朝堂中又消停了许多。  这一切都看在唐晏清的眼里,他嘲讽般地笑了笑。  境北军是显帝从唐晏庭手中“拿走”的,而皖东军是太子主动“上交”的,这一招,唤作“弃皖东而保南陵”,这叫变相拉拢。  虽说当初皖东军的兵权是显帝赐给唐晏行的,但毕竟是储君,太子要兵权干什么?不老老实实为父皇分忧,难道想着哪天逼宫?所以,皖东军对唐晏行来说反而是一块烫手山芋,就算得到了也极少去联络,正好趁此又还给显帝,还能挣个好印象。  而唐晏庭为了兵权,做相就难看了一些,显帝心里亮堂得很,只是隐而不发,若唐晏庭继续作怪……唐晏清也很想知道父皇的底线在哪。  当尚风华知晓朝堂动静之时,她与顾白的感情正突飞猛进蜜如调油,拿到京中书信后也懒得多想,只将书信往余阁老眼前一放。  余阁老无奈地拿起书信从头到尾细细读了一遍,皱眉问尚风华:“此信由何人送来?”  尚风华随口道:“就是一支商队受嘱托送来的。”说着说着,猛地反应过来,“我好像听说,淳孝王越发荒诞,似乎经商起来了?”  余阁老弹弹信纸,叹息道:“这一招,实在高明,只怕是那位淳孝王所为。”  尚风华疑惑地接过信纸又逐字逐句看了,捏了捏下巴,道:“这……这不就是说沅临王因为失了境北军,一边拉拢我,一边又指使人打击我?直到太子的皖东军交到屠从英手里了才作罢?”  余阁老沉重地点了下头:“信中所言,无非是太子交出兵权才得以叫停沅临王的举措,保住了你的地位。这,分明是在向你卖人情哪!”  “哦,”尚风华摆摆手,仿佛有些无所谓地道,“我之前还担心沅临王恶意针对,我会猝不及防,现下看来,还是有人要极力保住我的,也不必担忧了。”  余阁老看着她,瞪直了眼。  仔细一想,似乎有理?欠了人情必须得还,而还人情的时候,要么太子逼宫,要么他就将登基了,而以唐晏清这种心机和手段,太子会走到逼宫的路上去吗?有人替尚风华摆平障碍,她也乐得清闲。  余阁老叹气,妥协道:“说的也是。趁着有人为你挡箭的功夫,安安心心生个一儿半女的也不错了。”  “……”这一次换尚风华瞪圆了眼。  余阁老嘴上话虽这么催促,然而没过多久,他在一次晚膳上,宣布自己将不日启程,回到东临天都。  猛然说要走,尚风华分外诧异,咬着木箸,整个人都怔住了。顾白疑惑地问道:“外祖怎么突然说要走?”  余阁老清清嗓子,解释道:“老夫从东临赶到大境,为的只是风华的亲事,想着她在异国他乡没有个长辈主持大局不行。如今风华终于成家了,老夫也能放心回去了。”说着他压低声音对尚风华道,“这一年多时间,你外祖母独自一人在家中也难免寂寞。”  尚风华恍然大悟,却开始默默地自我反省。莫非是近来她与顾白在人前有什么恩爱流露,叫余阁老无意中瞧见,因此心中泛酸想回去找老伴了?  余阁老一看尚风华的表情就猜到她都想了些啥,忍不住敲了一记她的脑门,没好气地道:“你不必多想!人老了就会一直念着故里,这很正常!”  尚风华被他一敲,疼得呲牙咧嘴的,顾白连忙凑了过去,又是揉揉又是呼呼,心疼得不得了。  余阁老盯着他们一系列的举动看了半响,终于怒道:“老夫明儿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