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珈珈朝荧荧火虫奔去,那盈盈身影,与当成的滇儿是何其的像,因风飘起的墨发,带有靡靡的薄荷清苾,裙袂摇曳,缦绸丝带迎风招展,柔雅步姬习习如风。
凯奀看痴了眼,那一刻,他觉得滇儿又回到了他身边。仿佛她从未离开过,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却又是那么的虚幻。
他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但,那个身影,终是离他越来越远了。
暗林之中,仿有荧荧烛火灼烧,焚天熻地。
那人身上闪烁荧荧火光,零零星星的万千光荧翕然碎落,随风飘逝。
荧光未尽之前,他朝那抹渐离渐远的矍影伸出手,想要挽留住它,可它终是离他越来越远了。
光荧炸碎,模糊了视线,他神识涣散,未泯之际,只依稀念出了几个字:“对不起,我只能陪你到这儿了。”
不要回头,走的越远越好。
那一刻,万千星辉零稀坠下,坠落一地。随风消散而尽。
苏珈珈捉一瓶萤火虫,满载荧辉而归,但,凯奀却不见了。她疯狂地在林原找了很久,都找不到他。远远地只见林前一片火光袭近,天痕裂开,魔炎降世,焚天灭地。
她还是没能来得及阻止,魔炎兽还是冲破了天之印。是舞倾城以身祭焚,助它冲破了结境。
林中无数生灵涂地,横尸遍野,天边燃起血色一样的火光,格外刺目。
苏珈珈惊倒在那一片火海前,耳边响起阵阵哀嚎声,火光炸起的血色,遮天蔽日,烟云滚滚,狂风从闫海上呼啸而来,卷起澜澜惊涛,滔天袭地。林中传来“咔嚓咔嚓”的断木之声,大片林木横空坍下,燎原烈火布天盖地狂卷四面八方。
滚滚黑烟扑面而来,呛得苏珈珈不停地咳喘,无力地垂倒在地。抬头时,却见赤焰烈炎中,一个满覆黑炎的巨大兽影玄空而出,悬屹在她身前。
“我们终于见面了。”炎兽低沉喑哑的声音破空而出。苏珈珈一脸愤恨地瞪向它:“如果可以,宁可你永远被囚禁之天之痕中。”炎兽听了狂傲地大笑,“晚了,你阻止不了这一切了,人间即将变成一片火狱。”
“我不会让你得逞的。”苏珈珈针锋相对。
“你想以灵祭珠,再次用天珠之力将本座封于天之痕中吗?”炎兽用它那火红色的双眼瞵视她问。
“既然你知道自己会再次被封印,你又何必出来寻死?”苏珈珈迎上它那火红的目光,狠狠道。
“本座相信你不会那么做。”
“你什么意思?”
“那样做,你会失去所有你在乎的人。”
“你到底在说什么?”苏珈珈恼怒。
“十天之后,天珠将发起一场暴乱,你的元灵的确能暂时制住它的暴动,但又能撑多久呢?除非以五灵剑与之相抗衡,而五灵剑被沉埋世间已久,要唤起它们的灵力,必须要有祭灵者,但你知道五灵剑命定的祭灵者是谁嘛?”
“是谁?”这一点苏珈珈倒是不知。
“五灵位成员。”那声音沉沉而道。
“什么?”苏珈珈满脸震惊。整个人踉跄地后退。“不,这不可能。”她不信。
“你不信吗?看来那些人真是把你骗得好苦啊!你真是太傻,太可怜了。”炎兽假仁假义地惋叹着。
“你闭嘴,这一定不是真的。”苏珈珈仍旧不信。
“你真是太天真了,知道你师父为什么放心让你一个人去天方界吗?因为他要与天尊和女尊商议如何让五灵位以魂祭灵,若是你在的话,一切计划就不好施行了。”
“唤起五灵剑之力必须赶在天珠暴动前,五天之后,三尊即要怂动五灵位以身祭灵,你再赶回去时,五灵位都已不复存在了。”
“知道昆仑三尊为什么苦苦安排那一场五灵争位赛嘛?他们是为了遴选出五个出类拔萃的五灵位成员,让他们成为五灵剑的祭灵者。”
“再加上你以自身元灵制止天珠暴动,他们再以五灵剑与之制衡,天下即太平了。”
“够了,别再说了。”苏珈珈捂住耳朵,她不要再听下去了。
“你接受不了现实吗?你就是那么懦弱吗?”魔炎兽冷嘲热讽。
“本座真是看错你了。”魔炎兽一脸惋惜。
苏珈珈冷冷一笑,“对,你看错我了,我就是那么怯懦,那么怕失去,曾经我以为我能守护每一个我在乎的人,到头来,我却谁也守护不了,我就是那么没用,纵使我有颠覆天下的力量,却什么也改变不了。”
她恨,恨命运的捉弄,恨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恨被人欺骗,恨天不公。
她从来没有如此刻骨铭心地恨过,恨那个欺骗她最深的人,他伤她伤得那么彻底,把她骗得好苦。
她恨,她对他只剩下恨了。
“被自己最爱的人欺骗,是不是很不好受啊?”魔炎兽满口讥讽。
“你闭嘴。”苏珈珈大喝一声。
炎兽却丝毫不为她的威慑所动,“其实,你可以有别的选择,你可以不用元灵祭奠天珠,任它毁了人间,这样一来,五灵位仍然还在,你也还活着,不过这人间怕是要完了。”
“以师父的性格,他一定不会让这一切发生的,他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守护这世界。”哪怕是牺牲她,他也不足惜,不然,他也不会骗了她那么久。将事实真相隐瞒得那么深,将她骗得那么惨。
她突然间好恨,恨自己真是太傻,太天真了。总以为那些口口声声说要维护正义的人不会牺牲无辜者,到最后,他们才是那个为了一己之私,不顾一切的人。
舞倾城说得没错,这世上每个人都会死,说到底,那生在人间的每一个生命皆会死去,既然如此,那为什么偏偏是五灵位要替他们去死?
说到底,每一个人类都只不过是一个生命而已,别的生命都可以死去,为什么他们就不能?为什么非要别人替他们去死?
就算是为了他们而死?又有谁会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