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思想与观念真的是无边无际，李易男以为这二十年来她足以了解自己的母亲。但直到今天她才恍然发觉，这其实只是浩如烟海中的沧海一粟。

恐怕刘沛凝女士自己，也是直到今天才了解到自己还有这样疯狂的一面吧？

而刘沛凝呢？

她看着面前安坐的女儿，心里其实也是擂鼓宣天的。

预料中的拍案而起没有发生，这让她有了些惴惴不安。

“男男——”刘沛凝看着李易男，欲言又止。

面对刘沛凝的唤声，李易男没有应声，她淡淡地与刘沛凝对视，许久不发一语。

刘沛凝垂下眼眸，轻声说：“男男，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只是希望你别被他的年纪吓到了，他真人一点也不显老。而且同他的年纪相比，他本人的优点又强过太多太多。”

“优点？”李易男截下了刘沛凝的话，“在我看来，再多的优点都顶不了他年纪太大这个缺点。五年？十年？到时候他两腿一蹬，他的优点还在吗？”

“男男！”

“你是不是被他下蛊了？”李易男看着自己的母亲，“你才四十岁出头，要才有才，要貌有貌，你这样的女人，就算不跟我爸复婚，但配哪个三四十的男人也绝对绰绰有余了。”

“怎么？中国那么多优秀男人，三四十的都死绝了？还非得一个六十多岁的老爷爷才能入您的眼了？”

“什么老爷爷？”刘沛凝诧异地看着李易男，“你这孩子现在嘴巴怎么这么刻薄？”

李易男怒极反笑，“是，我刻薄。我在您心里不是一直都挺刻薄的吗？弟弟在的时候我刻薄，后面弟弟去国外了，您才稍微发现了一点儿我的好，这才几个月？某六十岁老爷爷一出现，我就又开始刻薄了？”

刘沛凝被气的无语凝噎，心里只觉得堵的厉害，“你怎么又拿这说事？我不是已经跟你解释过很多次了吗？咱们家没有重男轻女，我也没有只疼你弟弟不疼你，你们俩都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你非要说出这样的话来气我吗？”

“那为什么所有事情都要先紧着弟弟？”

渐渐地，李易男也红了眼眶，“弟弟住大屋子，我就只能住小屋子？弟弟跟我一起考到国外，我就只能留在国内？还有从小到大，你们所谓的那些‘这是对你好’的要求，弟弟去找你哭诉，你就顺着他，而我去找你哭诉，就是我的不懂事？”

“你不是比弟弟大吗？”刘沛凝道，“让着点弟弟不是应该的吗？”

李易男笑，眼眶里蓄积已久的眼泪终于滑了下来，“大半分钟我就要失去这么多吗？难道真的晚出生的那个是我，这一切就会不一样了吗？”

说着，李易男擦干眼泪，重新坐直身体。她不要将这些惨然表露与外，因为它帮不了自己任何，也改变不了任何。

呼吸间，李易男又变回了刚才的清冷之貌，她道：“我不想再跟你说这些了，没什么意思。咱们还是再说回那个老爷爷的事吧，你一定要和他结婚是不是？”

“是。”刘沛凝想也不想，开口便答，可见决心坚定，不会动摇。

李易男颔首，她也一早就知道，刘沛凝这固执的性子，从来不会顾及自己的想法。

“看来某六十岁老爷爷确实优点很多，能让你这么奋不顾身。”说罢，李易男微微一笑，“不会是钱特多吧？”

“李易男！”刘沛凝一拍桌子，愤然起身，“你这孩子现在怎么能这么坏？你在讽刺谁？讽刺生你养你的亲妈？”

“我怎么敢，”李易男也站起身来，她的眼睛深如雨谭之水，静静地看着刘沛凝，“如果你能改变主意，我倒希望自己能再坏一些。”

说罢，她转身要走，但步子刚迈出两步，又停了下来，“结婚的事你告诉弟弟了吗？他同意了吗？”

“还没有，我第一个告诉的人是你。”刘沛凝的声音软了下来。

“那么你就先去问问他的意思吧，但无论他同意与否，”李易男冷声道，“我都是不会同意的。”

语毕，李易男再次迈起了步子，她拿起钥匙，穿好鞋子，随即打开大门，离开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