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平公墓坐落在北面的和平山上,植被茂盛,溪水长流,附近便是烈士陵。 即便大暑已至到处都热得打紧,山区中也相当凉爽。海杏穿得薄了,在微风里不住搓着手心,她刚踏上石阶整个墓园就下起绵绵细雨。 雨大概是在悼念亡灵吧。 在这种宁静无人的地方海杏不敢追得太紧,而戴坤腿脚又偏偏特别快,海杏保持安全距离的档口,戴坤抱着捧花早就跑没影了。 到了这时功劳又非那些常年降落的山雨莫属。进陵园前有段路是没有水泥铺面的,踩上去都得沾一脚的泥,戴坤的鞋给泥坑弄脏,走过的路都印上浅浅的鞋印。 鞋印非常淡,混在路面上的好多泥痕里,海杏仔细辨认很久才找准戴坤的方向。 而她寻着那条路走到尽头,便看到紧里面一棵虫蛀的老榆树下,戴坤正蹲身抚摸着石碑说着话,而墓旁摆放着两把花。 海杏则藏在墙后等他结束。 似乎没多久戴坤便起身沿着另一条路离开了,海杏欲跟着他继续走,路过那座墓碑时却还是下意识地瞅了眼。 两捧花中有一捧是白菊花,花店扎好的,是她刚刚看到戴坤始终拿着的那捧;而另一束是用丝带捆的,看得出是自己采摘的野花,小小的黄黄的,海杏觉得眼熟但想不起是什么品种。 随后她视线上移,落到长眠的墓碑主人名上。 袁三青。 姜旦那骨晰修长的手穿过紧收的袖口,矜贵的黑衬衫将他肌理分明的身体覆盖住,他颔首系好一颗颗纽扣,将衣领整顿板正,随后再去调整腰间的皮带。 而后这面穿衣镜被打开,反面贴着张被数倍放大到等身尺寸的照片,照片上的女孩刚洗过澡,盘成髻的黑发微地偏散着,身上未着寸缕,她正垂着眼准备去穿换洗的内裤。 海杏就像初绽的杏花,柔白间透着艳丽的粉,半是纯洁娴静半是风流色情。 姜旦只是看一眼就觉得全身的血液都烫得灼人。 敞开的夹层中唯独有个马口铁的盒子,摆放得端正,姜旦每天都要将宝盒打开看看。 这是他与魏海杏的回忆。 次日海杏没再去追踪戴坤的足迹,她待在公寓整理行李中的杂物,将换季不要的旧衣收拾好拿去丢。 在行李袋最底下压着个纸袋,海杏拿起它时手指稍微颤抖着,她重重地抿着嘴将里面的东西取出来,是件白色的棉质衬衫,被撕得碎烂不堪,那是海杏对这起性侵案留下为数不多的证据之一。 海杏自从将它装起来后便再没敢直面过,甚至一度忘了这件证物的存在,直到今天无意将它翻出。 她垂着头想将衬衫稍微整理过。结果翻叠时发现袖子映着阳光的地方有道浅浅的灰痕,因为在强光下才明显了些。 海杏将它放起来的那日是在夜晚的宿舍灯里,完全没有察觉到这道灰痕的存在。 这是煤灰?还是……烟灰? 海杏觉得心脏被拧了下。 赵浦这些日子总能想起两年前的事。 那时候老袁刚去世,赵浦终日活在悲痛与憎恨之中,他整宿整宿蹲在王强的酒吧里,想方设法要将害死老袁的人给揪出来。 可他毫无线索,那人就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赵浦得不到更多情报,于是他醺酒和抽烟都越来越凶,一整夜下来烟头堆满大半个黑方的玻璃瓶,而赵浦青黑的眼眶都载满恨意。 如果没有后来的海杏…… 赵浦想到这时目光一动,显得特别柔和,随后他眼神又渐渐黯淡下来,最终将脸埋进臂窝里。 赵浦不再发一言。 而坐在他对面的戴坤凝视他半晌,站起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