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山万仞罗翠屏,下有湖水镜面平。 山影静倒千丈碧,波光冷浸一天星。 但知湖水鸭头绿,谁人向此含幽情。 我来正值春容媚,野旷天空风物清。 五月初的南方已彻底挣出了寒冬的痴缠,温风和煦,远处的群山上已颇具绿意,垂柳轻舞,湖水碧绿,正是泛舟游湖的好时机。李自谨本就爱玩,好不容易到了江南,这么好的天气,又有季明卫的好友邀请,顿时有些蠢蠢欲动。 季明卫回头看了看李自谨,笑眯眯的应下,又转过头来:“你应该是第一次来江南,不如和我们一起游玩如何?”这话正好是困极时出现的那个枕头,李自谨尚未来得及矜持,就被季明卫拖出了院门。 洪清湖离季家住所不远,骑马也不至小半个时辰。来唤季明卫的那人叫朱启臣,字耿言,人如其名。三人一路骑马抵达洪清湖,朱启臣被李自谨高超的骑术给镇住了,原以为这么瘦弱的少年,怕是连马都不能骑的。所以就准备了一匹马,现在倒好,自己和季明卫挤一匹马,这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人倒是在前面骑马骑得爽快。 “这人谁啊?” 季明卫默默地欣赏了半天前方李自谨的马上英姿,神秘的笑笑:“不可说,不可说啊,说了就没意思了,叫他林瑜就是了。” 朱启臣无奈的摇摇头,颇想把这个一直热衷于抖包袱的人踢下马。 到了湖边,才发现有这想法的人不只他们一家,湖边上好几艘正待出发的游舫。朱启臣指着其中一艘极其华丽的画舫挤眉弄眼:“这个里面载的可全是漂亮姑娘,你们要是好奇,我可以领你们去长长见识。” 京城的妓院李自谨是去过的,可这湖上的还真没见过。是而也不吭声,笑眯眯的跟着季明卫和朱启臣改了路径,上了船。 画舫里面空间极大,除去底仓,还有两层的空间。一层相当于大厅,有容貌艳丽的戏子唱戏,公子少爷们揽着怀里的姑娘吟诗作乐,三人从之间穿过,倒是发现这里的姑娘也有那么点才气,很是惊异。老鸨很是圆滑,见三人穿着打扮不俗,上赶着跑过来询问。 朱启臣大概是这里的常客,动作语气之娴熟令人发指。转身指了指季明卫和李自谨:“这是季公子和林公子,可要好生招待着。” 老鸨上前嬉笑:“那么季公子和林公子有什么特殊要求吗?咱这里的姑娘们可都是有才艺的,您想要什么类型的?”李自谨正待说话,季明卫上前一步道:“温柔一点的吧,别再给吓着。另外在楼上开个雅间,咱兄弟几个有事要说。” 老鸨连忙应下,正待离开,季明卫又唤住她,指了指台上正唱戏的两人:“这个小生唱得不错,可知名姓?”朱启臣往台上一看,罕见的聘聘婷婷,秀颖无双,最重要的是在这烟花之地而无浮艳之态,与台下和众人嬉笑打闹的姑娘们一比,顿时高下立现。朱启臣再看看季明卫,那厮正一脸陶醉相,又联想江南公子哥儿之间暗暗存在的某种嗜好,顿时后背一凉,狠狠地打了个哆嗦。 老鸨笑的暧昧:“这是云官,咱江南最有名的怜人,近日里改演小生,真是可惜了。您要是早些来了,还能见他演的旦角,可真是妩媚极了,每每他上场,台下就没有不叫好的。您瞅瞅云官的腰,可细着呢。要是您想的话,我可以待这出完了,把他叫上来。” 这话说的这么露骨,李自谨再听不出来就真成傻子了,终于在朱启臣快受不了之前发声:“咱来这主要是看戏的,叫什么叫,另外那几个姑娘也不要了,先把爷几个领到雅间,快快。” 老鸨也不知道那句话把这位公子给惹着了,顿时不敢作声,忙引着三人进了雅间。 进了雅间坐下,李自谨和朱启臣不由自主的喝口茶压压惊,季明卫倒是浑然不觉,眼睛还一直盯着台上,时不时地叫声好。朱启臣犹豫半晌:“满西什么时候好这一口了?”季明卫眨眨眼:“什么?” 朱启臣简直要受不了了,他和季明卫自小一同长大,竟然不知道自家发小何时染了这个毛病,这让爹知道了,可不得拧断了他的脖子。这么一想,语气顿时严肃起来:“我朱启臣虽是爱玩,但也玩的有分寸。你身份特殊,要真是好这一口,也得注意场合,切记不可闹大。” 季明卫笑眯眯的摇摇扇子:“你理解错了,我喜欢的还是大姑娘,只不过这小生唱的不错,这才关注罢了。倒是耿言你懂得不少啊。” 朱启臣:“…… 李自谨只玩味的笑笑,并不做声。 朱启臣松了口气,知晓好友没这毛病也就放了心。不一会注意力转移,指着底下比较出风头的公子哥介绍起来:“那个坐在正中间穿白衣的是宋文治,大字不识一个,明年还要参加科考,咱江南最最能玩的浪荡公子哥儿,品行不端,男女不禁。旁边穿紫红色长袍的是张常宁,也不是什么好人,不过实在是擅长赚黑心钱,在商贾之间是有名的……” 正介绍着,底下形式突然发生了变化,一帮人聚在一起,把方才唱戏的两个怜人也叫下了台,那宋公子拿着两人的手又摸又捏,一行人哈哈大笑。 “这是在做什么?”李自谨皱了皱眉头,那云官紧闭着眼,脸色通红,分明是羞到极致,无地自容了。 “约莫是在比谁的手好看,这宋文治没什么文化,却总是自命风流,啧啧。”话还未落,李自谨已然走出了房间。朱启臣愣了愣:“他干什么去了?” 季明卫淡然自若的品了品茶:“大概是打抱不平?” “哎呦,快拦着啊,你俩还真是我祖宗!” 待两人到了一楼,李自谨正站在人群内部,倒是还没有贸然上前。看两人来了,李自谨问:“这俩人惹了对你们有影响吗?” 季明卫忍不住笑出声来:“惹得起,在江南,出什么事我罩着。”朱启臣一言难尽的扫了二人一眼,极度担心这人一会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来。 李自谨得了保证,抽了季明卫的扇子,一把打开了宋文治握着云官的那只手。宋文治正玩得开心,被驳了面子,登时大怒:“你是干什么的?”李自谨笑笑:“这两人的手有什么好看的,要看就上雅间来看我的手啊。” 宋文治一愣,这还有送上门来上赶着求轻薄的?又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人,皮肤白皙,容貌妍丽,分明是个十成十的美人,顿时□□的笑了起来:“美人这是寂寞了?”李自谨只自顾自的笑,毫不在意的往楼上走去。 宋文治忙不迭的跟上了楼梯,抓住那只白皙纤细的手:“美人这手也太小了,可不像是男人的手啊。”一边说着,手已经沿着胳膊摸了上去。周围的人哈哈大笑了起来。 朱启臣气的脸通红,比自家妹子被占了便宜还生气,登时忍不住的要上前收拾那个一脸垂涎的宋文治,却又被季明卫拦住:“你等着就是了,林瑜一定是有后招了。”两个人跟着进了隔壁雅间。 李自谨轻飘飘的盯着宋文治的手,突的笑了:“听说你明年要参加科考,找的谁呢?陈阿普?还是付文建?”宋文治猛地一哆嗦,抬起头来瞪着眼前这个瘦弱的少年:“你胡说什么呢?”行贿在简越可是大罪,处理不好是要杀头的。好在这会儿已经进了雅间,周遭没有那些人听着。 李自谨依然轻飘飘的笑着,“怎么不摸了,那是不是该轮到我了?”话音未落,李自谨手下猛地一翻转,宋文治登时惨叫出声,神情扭曲。又是一脚踢到膝窝上,宋文治不受控的跪下,又是一声不似人的惨叫。 李自谨拍了拍宋文治的头,又招呼着刚才一直躲在门外不敢进来的老鸨:“宋公子今天高兴,在场所有人今晚的花销就都记在他账上。” 宋文治气的脑仁疼:“你到底是谁?” “你只想想我是怎么知晓这事的就好,也很好猜不是吗?”李自谨微微笑着,宋文治却看得周身发凉。 待宋文治留下银子下了楼,张常宁带着一帮公子哥们忙迎上前,笑嘻嘻的问感觉如何,宋文治“啪”的一巴掌扇在张常宁脸上:“好个屁!”遂快步走出了画舫承载小船离开。张常宁依赖宋家做生意,虽然被当众驳了面子,却又不敢发怒,只神情不愉的坐下喝起了闷酒。 季明卫和朱启臣走到李自谨面前,一同看楼下众人安慰张常宁。 朱启臣道:“好了,这风头咱也出了,气也撒了,走吧。”李自谨点点头,一回头看见方才被轻薄的两个怜人。李自谨一愣,两人猛地跪下磕了个头:“云官,莲官感谢公子解围。” 原来另一个叫莲官,李自谨笑笑:“无妨,不过是实在看不下去罢了。”正待离开,却又被云官扯住衣角,云官低着头:“公子宅心仁厚,云官求公子救救我和弟弟吧。” 李自谨吃了一惊,回头看了看季明卫和朱启臣:“这是为何?” “我实在是受不了这样被人整日里羞辱轻薄的日子了,我想脱籍,只伺候您一人。” 季明卫和朱启臣登时笑出声来,李自谨更是羞得脸通红。 “若依然是伺候人,那脱不脱籍又有什么差别,再说你是名优,脱籍身价怕不下千金,我来江南游玩,一时也筹措不出这么多的钱财。”李自谨看了季明卫一眼,暗示如果这时季明卫能够说上两句,倒是可以容易些。 云官很是机灵,又赶忙领着弟弟冲季明卫狠狠地磕了几个头:“云官求公子救救我和弟弟吧!云官现如今已积攒了百金。如若公子肯帮忙,云官回乡种田也是可以的。” 季明卫倒是很淡定:“没关系,这事我去解决,要是林公子不要你们,跟着我就是了。” 李自谨本来还偷乐着看季明卫什么反应,这会一想季明卫之前对云官好像就很有兴趣,十分怀疑季明卫的用心,又正好缺个伺候的,就答应下来把云官,莲官收为小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