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之后,对于眉娘的事风秦没有向雁追究,至于他是怎么摆平眉娘的,也没有人知道。那天夜晚风秦去安慰眉娘了,子暮原以为他在眉娘那边睡下,便一个人就寝了。 但是心里隐约有些难过,怎么也睡不着。 心中牵挂的人在另一个人枕边呀。子暮突然觉得很孤单,无边的夜色就像鬼魅张开的血盆大口。 她闭着眼睛,紧紧抱着那团被子,将它夹在两腿间,缓缓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后背有些凉意,子暮摸摸自己抱着的“被子”,却发现那是男人宽阔的后背。睁开眼睛往黑暗处细看,什么也看不到,只有温热的鼻息轻轻扑在自己脸上。 子暮这才意识到自己抱着一个人,吓得惊叫起来,一下子爬起。 “你是谁?” 对方好像刚刚才被自己吵醒,翻了个身又睡了。 “你是大人吗?”子暮一边问,一边摸摸自己身上,衣服没有被动过的痕迹。 “不是又怎样?”却是熟悉的声音。 子暮悬着的心终于安定了。她爬到床尾找到被子,盖上之后闭了眼说:“不是我就害怕了。” “我回来的时候你把被子踢了,我想帮你盖上,然后你把我抱住了。” 子暮羞愧得说不出话。 “当时你的腿就这样搭在我身上,你的手勒住我的脖子。” 风秦这调侃的语气是子暮没有听过的,心上又犹豫起来。 “你不像大人,大人不是这样说话的。” “那你怎么不害怕?” “你的声音和大人一样。”子暮说完都觉得自己好笑。 果然对方轻轻地笑了一声。子暮想象着一个弯月的弧度在他好看的脸上勾起。 “我听到大人的声音,我就放心了。”子暮轻声补充道。 “是吗?”很轻很轻的声音,像是带了笑意。 子暮裹紧被子不说话。两个人都各自睡去。 子暮再次被冷醒的时候已经天亮了,她伸手摸被子,却又摸到温热的后背。揉揉眼睛一看,心脏砰砰跳动犹如小鹿乱撞。 他睡着的脸就在面前,近得连眼睫毛子暮都数得清。自己另一只手抓住了人家的脖子,一条腿放肆地搭在人家身上。和他之前描述的一样。 趁他还没有醒,赶快把手脚都移回来。子暮边想边做,然后做贼心虚地转过身背对着他。然而内心另一个可耻的声音却响起了。她挣扎了一会,终于屈服了。忍不住翻身去看他睡着的样子。 她涨红脸,心脏剧烈地跳动,但是好奇的目光却很贪婪。 从来没有这么近地看过风秦。他的皮肤出奇地细腻,像个精致的瓷娃娃。细密的睫毛翅膀一般扑在眼睑下。他好安静,像个乖巧的孩子。子暮这么想着,红着脸聚精会神地盯着他。 “啊?” 长睫靡然掀开,一睁眼竟然是一个女人的目光。她的目光就像在观赏掌心的一个玩物。刚刚醒来的风秦不禁有些羞赧。 子暮吓了一跳,连忙转过脸去,不经意间却发现风秦红了脸。 看错了吗?子暮偷偷窥视。 “干什么?”风秦爬起来,意识到子暮不怀好意的目光,他的脸上泛起一圈红晕。 大人害羞了么······子暮忍俊不禁。 哎,这女人。风秦摇了摇头。 中秋这天,子昭果然来了。全府都跪拜在地上,子昭还没有喊“平身”,感觉耳朵疼痛。原来是雁冲过来提着他的耳朵:“好大的胆子,你敢骗我。”众人连忙上前调解,这才收住。 子昭告诉风秦今年中秋殷王会宴饮群臣,希望风秦前来。风秦害怕和子暮过中秋的时间会因此大大缩短,于是便假称自己身体不适,无法前往。子昭便也没有说什么了。 因为有了身体不适这个借口,中秋夜也不能大办了。培相让家奴都聚在一起,送去了一些瓜果佳肴,这让风秦颇感欣慰。 “中秋夜的时候似乎大人都很高兴。”子暮似问非问地看着风秦。 风秦思考了一下说:“因为这个时候,大家都很高兴。” “是府上的奴隶吧?”子暮一针见血,让风秦没话可说。 “大人不是最讨厌敌国的奴隶吗?”子暮接着问。 风秦摇摇头:“那是从前了。”随后指了指案上的杯盏:“我给儒人泡了茶,请夫人猜猜分别是什么茶。” 子暮莞尔一笑,随手拿起一杯一饮而尽。接着便是剧烈的咳嗽声,她艰难地喘气:“这是酒吧。” “那这个呢。”风秦面不改色地递来另一个杯盏。 子暮喝了一口,甜甜的,便也一饮而尽了。 “这是梅子酒,我在里面加了蜂蜜。”风秦笑笑说。 “我从不喝酒,以为酒都是难喝的,且喝酒误事。但是梅子酒真是好喝。”子暮说道。 “是我酿的梅子酒才会好喝。”风秦补充道。 子暮便要继续喝梅子酒,风秦阻止说:“其它的儒人还没有尝过呢,怎么能因小失大?”子暮只能继续选案上的杯盏喝,又被呛得难受,但是酸酸的味道还不错。子暮摆摆手说不喝了。风秦拿起酒杯说:“我陪你喝。” “大人是千杯不醉,我不一样。”子暮拒绝到。 风秦突然深情地看着面前的女子:“千杯不醉······是因为还没有遇到令我醉的酒。” 四目相对,眼波流转。似乎天地都安静下来,只为让他们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额。”子暮突然打了一个嗝,许是酒喝多了。 风秦无奈地摇头,轻轻地笑。他扶起袖子仰头干了一杯。子暮一边贪婪地喝着梅子酒,一边问风秦那个故事的结局。 “结局?没有结局,还在继续。”风秦故作轻松地说,低头看了看子暮惺忪的眼睛。 子暮已经有了醉意,摇摇晃晃地挪到风秦身边说:“我知道,大人灌醉我······是不想让我走。” 风秦看着她绯红的脸,没有说话。 “我不拆穿大人······因为我也不想走·······都说大人做饭好吃,多希望大人是个庖人呀。那样我用贝币将大人买下,大人一辈子都给我做饭。” 风秦轻轻地笑。 “一辈子,都只给我一个人做饭······”勇敢地抬起头看他,眼泪如落花般簌簌地落下。 他的笑容很心疼,用手轻轻抚摸她柔顺的头发:“你不知道,爱上一个人,是要冒着掉眼泪的危险的。” “我不怕。”晶莹剔透的明眸恰似落花溪流,带着温山软水般的娇柔。她的语气却是那么坚定,就像初生牛犊不怕虎。 内心深处的某个弦被唤醒,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他捧着她的脸,深深吻了下去。 “这一刻,他决定了,不再逃避对她的感情,不再让她伤心,不再对她不即不离,也不再躲在她身后让她一个人看月亮。勇敢地爱一个人,不去问结局。于是皎洁的月光下,他低下头深深地亲吻了碎碎。” 晨起梳妆的时候,子暮发现脖项上散布着桃花瓣般的红印,还以为是什么过敏了。这时绕苓和雁在身后掩面偷笑。子暮便问笑什么,谁料雁在耳边说完,她便羞得脸绯红。一下子竟然都想起昨夜的情景来,又羞又恼。她恼自己不争气,怎么喝了酒就说了那么些大胆的话来。 子暮便和雁说要赶快走。收拾行装时才发现风秦暗中已把二人的钱财挪走了,和培相说也没有用,连风府大门都关了说不许放行。这下子想走都不行了。雁却一反常态,一点带走子暮的意思都没有。 “我喝醉酒之后的胡言乱语,大人千万别当真。我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全都忘记了······”子暮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连忙推卸所有关系。 “是吗?”风秦好笑地睨了她一眼,煞有介事地说:“我可都是全记得呢。” “记······记得什么?”面对证人,罪犯变得更加慌张,涨红脸等待受刑。 “我记得你说——”风秦忍俊不禁,然后马上又一本正经地说:“你说你因为‘一岁无出’而懊悔,希望为风家传血脉。” 证人居然瞎编证词,罪犯先是愣住,后来是怒了。可是罪犯已经没办法反驳了,因为她被证人压倒在榻上,她的嘴被对方的嘴堵住,对方的手还不安分地解开了自己的衣带。 罪犯已经沉溺在证人制造的糖衣炮弹里面,放弃了反驳和推案的权利了,就这样吧。罪犯被打败了,还心甘情愿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