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输赢何妨(1 / 1)殷土芒芒首页

夜幕降临,两个女孩抱住膝盖坐在冰冷的石板上看月亮。月既望时,真是分外地圆。  “出门太狼狈,忘记带盘缠。害得君主和我一同受苦。”雁内疚地说。  浅浅一笑,子暮说道:“姐姐去哪里,暮儿就去哪里了。”  “他们会不会追来?”雁抬起头,好像在问月亮。  柔和的月光洒在子暮身上,她显得更加温婉可爱:“他们打不过姐姐的。”  “可是······风秦。”  她的心仿佛一颗石头落入湖中,泛起一圈圈的涟漪。  “我和君主打赌吧。”  雁突然提议道:“如果风秦不来,或者他来抓我逼我道歉还恶语相向,那我一定带君主逃命;如果他来请君主回去,温言细语,也不计较这件事,那么我让君主回去而且再也不为难他。”  子暮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雁。良久才说:“可能我会赶在他开口之前道歉。”  “所以如果君主要打赌,就别道歉。全看他反应就好了。”雁极力劝服子暮。子暮最后点点头答应了。  二人都有些寒冷,依偎在月光低下,像是流浪的小孩。  不久,哒哒的马蹄声愈来愈近。二人抬起头,只见首阳带着几个家臣骑马过来了。  “风秦不来吗?”雁问道。  “大人在东街找。”首阳连忙下马,给二人递过披风:“大人害怕你们冷,让我带上的。儒人回去吧。”  雁和子暮交换了一下眼神。这个答案有些意外,不在打赌范围之内。  雁知道子暮冷,连忙给她披上披风,然后对首阳说:“你们大人打算怎么处置我?会不会迁怒到君主?”  首阳自然说不会。雁不是很相信,坚持要让风秦过来。首阳已经派人传信给风秦了,说他知道消息会过来的。在风秦来之前,首阳只好陪着二人坐在石板上等候。  “风秦派了很多人找吗?”雁问首阳。  “是,府上一半能用的家臣都出来了。在东南西北四条街找,还有府上也找。”  心思够缜密的。雁在心里赞叹了一下。这么在意,是害怕失去君主,还是希望为眉娘报仇?  “哦,大人来了。”首阳高兴地说道。  子暮有些害怕,所幸雁还在身边,她才有些勇气直着眼光看迎面走来的风秦。  朦胧月色下,子暮看不清他眼神里的感情。他轻轻瞥一眼子暮全身,然后把她披风的带子系紧,接着将她散落的头发绕到耳后,给她盖上披风的帽子。  很暖了。子暮心想。  措不及防地,他拉住了自己的手,轻轻握住。暖暖的温度在指间传递过来,两种体温高下立现了。子暮知道自己手凉,害怕他冷,于是连忙挣开。  分开之后,两个人都有些尴尬。  “首阳,拿手炉来。”风秦向后面喊了一声。首阳连忙拿来递给子暮。  出门还带了手炉,这生活也太精致了。雁一边看着,一边在心里笑。  “麻烦大人了······”子暮差点就道歉了,想起和雁打赌,这才冒冒失失地停下来。  风秦居然也脱口而出:“我答应了太傅大人,要护你······”似乎想起来什么,风秦也突然停下来。  他停下来的原因,子暮也想到了。她写的诀别诗······他们已经断绝关系了,那么便没有谁要护谁一世周全的承诺了。  “大人有看到我在山上留下的话吗?”子暮明知故问。  出乎意料,风秦从怀里掏出那张布帛来,低声说:“是这个吧。”  风秦的声音低得有些不正常,子暮害怕地点点头。  “可是,”风秦突然笑了,带点苦涩:“自古没有休夫的道理。”  啊?子暮吓得连忙摇手:“不是的,大人。不是我休大人,是我帮大人写的,休我的。”  “可我没有想要休你。”风秦紧接着说。  子暮仿佛被逼到悬崖上,支支吾吾地说:“我在上面写了······‘自知顽蔽’。”  “你写的不算·······”他的声音突然提高了,有些激动:“你写得容易,可是你有没有想过······”  你有没有想过,这是殷王赐的婚,违抗了会有什么后果;你有没有想过,你走了,绕苓会不会难过?玄羽再也见不到你了怎么办?这些你都考虑清楚了,再来和我断绝也不迟。  心中有千言万语,可是最终还是只字难言。  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呢。  因为介意她是商国人,对她漠不关心甚至冷眼相看;为了给自己省事,欺骗她让她以为最爱的人死了,还害得她到北塞受苦;也从来没有将她当做自己的妻子,从来都没有······  “对不起大人。”子暮看见风秦没有说话,心里担忧,怯怯地开口。  “不必道歉。”风秦摇摇头,红了眼睛:“你要走也有道理,我没资格拦你······”  子暮看见风秦眼内烟雨朦胧,月光下犹如破碎的水晶球。  “我没有掀开过你的红盖头,也没有和你喝过合卺酒,甚至连最微小的幸福都没有给过你······我没有资格留住你。”  眼内的云烟聚拢。他撇过头去,眼泪没有不争气地落下。还好还好。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心里轻轻破碎了。子暮见到风秦难受的样子,心里绞然一痛。  月光下面,清冷的石板上,两个人就这样孤单地立着。  沉默了很久,风秦像个败军之将放弃反抗一般垂着头说:“我会给你们一些盘缠,你们找逆旅住下。还有路上需要的东西,会让首阳明天给你们送去。”  说完,风秦背对着她瘫坐在青石板上,像是闹别扭的小孩子。  “答应他回去过中秋。”雁上前轻声对子暮说。  可他还没有说将如何处置姐姐。子暮想起她们打的赌。但是再看看风秦孤单的背影,她便走上前去,在他身边轻轻坐下。  “很凉。”一番沉默之后,风秦头也没转地说。他指的是石板。  “很暖。”子暮摇摇头,温柔地看着他:“大人给了我披风和手炉。”  风秦没说话,望着地上的月光。  “那天是大人和我一起看月亮。这世上除了姐姐,再也没有人会和我玩那么幼稚的游戏了。”  对方沉默着。  “我和大人回府去,明日就是中秋了。我答应了大人一起过的。”  月下另一个影子依旧不说话。  子暮想不到应该说什么,于是也沉默了。她轻轻摸着手炉,茫然地看天上的月亮。  手炉的温度在指间萦绕,她的手慢慢变得温暖起来。转头看身边的他,月光下的侧脸如远山堆雪,清冷孤寂。他抱着胸低头看地上,一动不动。  一双温暖的手试探着伸过去,将他微冷的双手握住。温热无声地传递着,她将他的手轻轻包住。  风秦吃了一惊,转头看她。  她温柔的眸光落在他身上,低眉浅笑,带着一点羞涩,她说:“我的手现在比大人热了,让我给大人暖手吧。”  风秦心里一暖,顺从地让她将自己的手焐热。  “你拉住了我的手,以后想放开就不是容易的事了。”  “啊?”  他笑着轻轻摇了摇头。  月光下,两个影子依偎在一起。    “姐姐忘记我们打的赌了吗,怎么会愿意让我回去?”马车上,子暮问。  “因为······”雁抬眼深深看着子暮:“他似乎是真的爱君主。”  子暮低下头去,心却不由自主地砰砰跳动。  他爱我吗?  我也爱着他呀。